蓝瑄想了想,伸手拎起了那尸体。果然睬毒仍指着下面,并没有继续指着尸体。 将死之物在土里? 蓝瑄又用火光仔细照了照地面,果然在刚才尸体身下的地面间看到了一个土洞,向内一探,便摸到了一只什么带毛的玩意儿。 蓝瑄把它捉出来,才发现这是只脏兮兮的田鼠,被她抓着也不挣扎,加之睬毒的须子也指向它,蓝瑄才肯定这又是只将死的。 验死人还不够,还要勘老鼠。 蓝家主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抖了抖那田鼠身上的土,把手指按进了它一身短毛中,摸了摸它的毛皮。果然,有许多凸起,恐怕是中了那人一样的毒了。 难道仅凭一具尸体就能传播毒性? 等等,若是尸体可以传播,那活人是否也可以? 联想到那小厮刚刚出现在宴席上的事情,蓝瑄隐隐有了猜测。 蓝瑄本想把那具尸体带走,但可惜有心无力。蕴灵袋虽然内部空间足够,但入口却并不大,尸体无法塞入。最后蓝瑄寻了个隐蔽角落,先把尸体藏在了那里,才开始往宴中赶去。 因怀疑是侍从直接将毒传到人身上,蓝瑄猜测宴中人可能已经中了毒。因此回去的时候脚步稍快。然而走了没两步,她肩膀上却有什么叽叽咕咕地动了起来。 是榕子陌那只唤作二六的信雀。蓝瑄出宴厅后便将它扔在了肩膀上,这东西颇有灵性,站在肩上也不乱动。 蓝瑄把它拿下来放在手上,那小雀很快便吐露人言,音色怪异,语调却和榕子陌的无异。 “蓝瑄你真是说的没错,宴席果然出事了。有人中毒了。” 听起来似乎是榕子陌压低了声音偷偷与她说话。 果然已经出事了,蓝瑄心中并不意外。 她默默听完,没有回应。这信雀虽然方便,却只能单向传递消息,蓝瑄即使说话榕子陌那头也是听不到的。 她确定榕子陌那边说完后,便将二六塞回袖子里,更快速地朝宴厅那边奔去。一进门,果然看到宴厅内已经乱做一团。 慕扶风正候在门口附近,见蓝瑄回来,便上前低声向她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原来蓝瑄走之后过了不一会儿,就有宾客觉得手心手臂发痒,仔细一看,竟出了许多疹子。宴上众人渐渐发觉只要是灵境以下的修士,都出现了此等问题,具是大惊,宴会也无法进行下去,紧赶着要求医问药。 见蓝瑄回来,宴会里众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了她身上。 蓝家往上数,代代家主都是悬壶济世,救人无数的。蓝瑄的父亲蓝荃更是医术高超,一生与人为善,诊治了不少病人,美名远播整个南域。 蓝瑄这个家主之所以当得那么令别人难以接受,大概也因为有前代家主们的对比。 虽然蓝瑄家主当得跳脱,但蓝家行医的行当总不至于丢掉。要数南域最好的医师药师,总还要从蓝家里找,而今宴上突发情况,人们自然要向蓝瑄这个蓝家家主求助。 蓝瑄被人害怕躲闪得多了,还真是难得看到这么多人巴巴地想要凑到自己身前来。然而此情此景却也并不令她激动,眼见慕倚寒走到自己面前请自己为状况有异的宾客诊治,蓝瑄答道:“先不着急,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 她这句话说得大声,是讲给宴会上的众宾说的。 一位夫人许是痒得厉害,控制不得情绪地喊道:“一时半刻死不了,难道时日拖得长了便会有性命之忧?蓝家主还没仔细看,怎么如此肯定?” 众宾客间接连有怀疑眼神投射过来,似乎觉得蓝瑄便是这异状的罪魁祸首一般。 蓝瑄看了看她,心想她一个灵境还没到的家伙就这样对自己大喊大叫,真是不要命了。 “时日长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手里有东西能勘定将死之物,它没反应,说明你们暂时无事。”蓝瑄道。 大概她这番话还算有理,众人情绪稳定了许多。 慕倚寒又道:“无论时日长了会不会有事,这异状总是不好的。蓝家主,可否请您帮忙诊治诊治?” 蓝瑄打量他的神色,平静沉稳间略带惊慌,倒真像一个面对突然状况的宴会主人。蓝瑄心知没有证据,当下也拆穿不了他,只答道:“我刚刚不是说了不着急?” 慕倚寒为难地皱眉:“当下情况已经如此,蓝家主为何还说不着急?” 蓝瑄看看众位宾客,大声道:“我总要先了解了解,究竟都是哪些人有了这些异状,才好分辨是怎么回事。” 蓝瑄的问题很快便有了答案,整个宴会厅里宾客连同侍从,凡是境界在灵境以下的,全都有了此番症状。 这状况直接推翻了蓝瑄之前的猜测。在发现田鼠能因尸体而染毒之后,她本以为慕倚寒会利用侍从的接触来给一些宾客下毒,然后再将侍从带走,便难留痕迹。毕竟若是在食物中下毒,一但事发,很容易就能查出来是食物的问题,必然要将责任归结在慕家身上。 然而现在的状况却好似是,整个宴厅的人都接触了这毒,只有灵境以上的人因为修为足够而抵抗了毒性。 怪哉,假如灵境以上便对这毒性有了抵抗之力,那慕倚寒又为什么要给自己递那盏酒?全无用处不说,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虽然对此不抱希望,蓝瑄还是查看了一番宴上饭菜酒水。果然丝毫毛病都没有。 因觉得接触也能使人中毒,蓝瑄还特地研究了一番地板桌面,仍然没找到有什么毒物。 那他们究竟是如何染上这毒的? 蓝瑄在那里自顾自地研究,众宾客终于忍耐不住,开始有人嘀嘀咕咕地喊痒,似乎是要提醒蓝瑄似的。 蓝瑄心知,这情况下喊其他大夫也没用,解药都是北域的东西,这毒自然也不是南域大夫解得了的。这下麻烦了,就算自己诊治完能弄出个方子,用药也是北域的草药,在这里根本找不到。 感到口袋里睬毒渐渐有指向众人的迹象,蓝瑄知道不能再拖了。她叹了口气,在越来越大的抱怨声中回过身来,看向众人,沉沉地问:“都是哪些人有问题?给我站到这边来。” 蓝瑄父亲蓝荃可医百病,解百毒,也非全是因为他对一切病情毒物都研究得通透彻底,其中也因为蓝家一门独传的术法。虽然耗费灵力巨大,几乎灵境中阶才能尝试练习,却不需任何药品辅助,便可驱除毒病。 蓝荃在这方面是个有才的,生前曾对这门术法做过诸多改良,也由此令自己的医治之术更上一个台阶。 蓝瑄从小养在他身边,不仅受他宠爱,也被他言传身教了许多,别的没有学好,这门术法却还掌握得不错。 如今没有对应药方的情况下,蓝瑄只能用此术为他们驱毒。 慕家这一宴果然是鸿门宴。蓝瑄一边运转灵力,一边很是不快地想到,本以为自己只要看上去颇有精神,便可糊弄过去,没想到慕倚寒最后还是能逼得自己使出灵力来。 要医治完这十多人,怕是对自己的灵力是很大损耗。还好最近休养了一段时间,虽然还未恢复完全,但医治了这些人也可勉强不露破绽。 这宴厅里根本没有魂境中阶的修士,所以也没人看得出自己灵力枯竭。 蓝瑄心里碎碎念想到,等会儿得让榕子陌送自己回去,不然自己就剩这点儿灵力,万一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上次都答应表姐要惜命了。 医治其实所废时间并不长,一刻之后那些人身上的异状便已经被蓝瑄一一驱除。虽然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蓝瑄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一派轻松,好像刚才所做事情只是举手之劳。唯有守在她身边的慕扶风脸色有些发沉,平日那些笑容也显不出来了。 异状解除,被诊治的人连同其亲属免不得要向蓝瑄道一番感激。这宴厅里人数虽多,但灵境以下的全是些夫人孩子,被医治好了便露出一副轻松之态。 而其他家主少主却仍然疑惑,有家主凑到蓝瑄面前,小心询问道:“蓝家主,您可知,这毒是如何感染上身的?” 蓝瑄没好气道:“我刚才在这里找了半天你没看见?” “是是是,辛苦蓝家主了。”那人惶恐。 蓝瑄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慕家的地盘,你们去问他们要个解释吧。” 蓝家家主都不知道毒是怎么下的,那还有人能查得出吗?那家主不由心想道。 另一边,慕倚寒则同他父亲慕家主一起对各位宾客致歉,并表示一定会查出个结果,给各位宾客一个交代。蓝瑄在旁听到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贼喊捉贼倒是玩得挺溜,我倒要看你们怎么给宾客交代。 这时,一直陪在蓝瑄身边默默不语的慕扶风开口了:“蓝家主状况可还好?” 蓝瑄轻松道:“随便治治而已,不妨事。” 慕扶风认真看了看她的神色,忽得叹了口气:“待会儿可用我送蓝家主回去?” 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原本便在养伤,蓝瑄不信他能看出自己现在有什么问题。她毫无迟疑地回道:“不必了。” 她想了想又加了两句:“你们慕家想阴我,你是知道的。我眼里还能容得了你这个慕公子吗?” 慕扶风没有回答,沉沉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去。 蓝瑄居然从他神色里看出几分委屈来。明知这家伙是要在自己面前装乖,但蓝瑄看了这幅神情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怎么都不舒服。 她便道:“你去把榕家主给我叫过来。” 慕扶风点头应了,一会儿榕子陌便到了她身边,慕扶风则走到一边去,给了她们说话的方便。 “怎么,我看慕公子守在你身边殷勤得很,这才想起我来?”榕子陌笑道。 蓝瑄冷笑:“他们慕家想害我,我怎么容得下慕扶风?” 榕子陌一愣:“你说刚才的事情是慕家搞出来的?在自家的宴会上作妖?这也太傻了吧?” “不知道慕家究竟想做什么。”蓝瑄想这些想得有些疲惫,干脆不再多说,低声道,“等会儿你送我回蓝家吧,我灵力不够,不甚安全。” 榕子陌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听蓝瑄这么说,自然义不容辞。 “好。对了,我的二六你先还我吧。”榕子陌道。 蓝瑄一点头,便从袖中摸出那信雀来。谁知拿在手中时便感到有些不对劲,仔细一看,那信雀却是已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