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慢慢的走着。那段路程,不远不近,却甜蜜的希望可以永远走不完。 “到了。”闻白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李珐琅跟着闻白走了一段路,停下来时正好压到闻白的影子上。他往后退了两步,抬头却看见一座破败的城隍庙。“你就住这里?” “恩。”闻白点了点头,向庙里挪步。 “先前你说自己是鉴元司的人,而在司马面前又要摇头否认,鉴元司的人,难道都住这样的地方?”李珐琅用剑挑了挑破败的蜘蛛网,皱眉说道。 “我并未加入鉴元司。”闻白想了想继续说道:“再说如今的鉴元司也并非之前的鉴元司了。” “那你收妖的本领是从何学到的?难道你是李淳风的弟子吧?”李珐琅上下看了她一眼,“我可没听说李淳风收了个这么小的徒弟?”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闻白小声的说,随即谈到今日的大妖上:“今日的大妖一定是有目的而来,你要当心?” “你在关心我?”李珐琅内心雀跃,追问。 “那大妖一般不伤无辜之人,却处处攻击你和吴有才,吴公子也因此受难。你毕竟是皇族之人,要是受大妖攻击而死,长安城恐怕会变得很麻烦。”闻白分析道。 李珐琅面色一紧,“你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还有龙气,应该是受长安城庇佑的皇族之人。”闻白顿了顿,“但是除了龙气,你的眉宇间似乎还有一团死气。” “如今的李姓家族还配这长安城庇佑吗?”李珐琅怒气之下,一剑斩断庙内悬挂的蛛网。“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长安城里的浪荡游魂而已。” “皇家的人总比平民百姓过得舒服些。”闻白却没有追根到底,也没有刺探其他的信息,反而从庙里找来炭火,点燃起来。“你们要是死了,那都是轰动长安的大事,可是平民百姓被妖怪吃了,只能沦为街边的奇闻轶事。” 李珐琅被她一说,反而没了脾气,拿着树枝摆弄着火苗:“你就那么想我们死呀?” “没有”闻白透着火苗看着他,想起白日里他的行为,总结道:“你是个好人。” 李珐琅被这个少女的逻辑弄得哭笑不得,感慨道:“皇家也并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美好的。若有来生,我倒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学点武功,做个方士,仗剑走天涯。” “对了,你如何知道我是皇族之人?”李珐琅问道。 “琅轩剑,当年李淳风的佩剑,被太宗皇帝赐予了最爱的儿子李恪,而现在它出现在你身上。”闻白不紧不慢的说,“再联系司马善存在客栈的那些话,不难联想到你的身份。” 李珐琅陷入到沉默中去,没想到自己竟因为佩戴琅轩剑而被认出。这小丫头竟然认识琅轩剑,说不定也有一番别样的经历。 “你放心,琅轩剑虽能够斩妖除魔,但是在长安城能认出它来的没几个”闻白顿了顿,“因为家师的原因,我才有缘得知了它的样貌。” “天黑了,你不回家吗?”闻白拨弄着火堆,问道。 “天下之大,哪里有我容身之所?”李珐琅看着火苗,一时陷入迷惑。 “天下是李家的天下,你既是李家人,又何愁无地施展抱负?”闻白看着李珐琅,反问道。 李珐琅听到闻白的话,豁然开朗,虽然武氏当权,但这江山毕竟是自己的先祖打下来的。天下终究姓李,自己又何必在这里自怨自艾。 李珐琅看着闻白,眼前这个少女虽然看上去天真无邪,然而对事情看着反而透彻。难道这就是因为她内心澄澈,不被眼前混沌复杂的局面所迷惑,才能看到真相。又或者这少女本非凡人,只不过这幅天真无邪的样子来迷惑世人? 李珐琅想起白天的一切,看来虽然闻白总想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她言语之间却总是不经意之间露出对旁人的关心,就连得罪她的吴有才也会出手相助。 李珐琅方才想起一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铃铛,摆了摆:“这个?” 闻白听到熟悉的铃铛声,回头一看,正是自己丢失了的铃铛,“还给我。” 闻白冲了过来,李珐琅却往后退了几步,心想今日这番波折倒是有趣,要是留个物品当做见证也好,便将把铃铛拽在手心里,“把这个留给我当做租赁费用可好!” “你一个七尺男儿用这铃铛做什么,还给我。”闻白跳起来,想要够到被李珐琅举到空中的铃铛。“那对我很重要。” “一个铃铛而已,何必这么小气?”李珐琅慢慢的放下铃铛,看着对方焦急的脸。 “那倒不是。”闻白声音逐渐低沉起来,所幸把挂在头上的另一个铃铛也取下来,赌气扔到一旁,“既然都不是一对了,那索性扔了好了。” 李珐琅把手中的铃铛递过去,“那可不敢,还给你,你戴这个还是挺好看的。” 李珐琅走近闻白,将铃铛放在她手上。“赶紧睡吧,天一会儿就亮了。算了,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当夜,司马善存伏案写案件的记录,刚刚经历白日里那番狂风暴雨的事情,如今他脑子里乱哄哄一片,都不知道自己在案卷上写了什么。 “波斯人,药材商,大妖,消失的少年,八宝楼,来客乡……”司马善存呢喃道,“这黄岐山果然有猫腻?” 司马善存最后在奇怪的味道上画了一个圈,他这些年脂粉地待久了,练就了一份凭借味道识人的本事。白日里他的确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像是一种药材的味道。 “大人,天晚了,喝杯热茶休息一下吧!”手下的一个金吾卫端着茶杯低着头进来。 司马善存伸了个懒腰,看看时间应该是子时一刻,时间确实不早了。不知道李珐琅身边的那个小妖精今夜会露宿何处? 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看到地上的金吾卫,“楛明,今天你当班呀?最近生病了,一股中药味?” “最近夜熬过多了,身体不适,泡了点黄芪暖暖身子。”金吾卫咳嗽了两声。 “最近这段时期辛苦弟兄们了。今天都给弟兄们放个假,早点回去休息吧。”司马善存喝了茶,感到一阵疲惫,双眼一直打架快要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想管他什么大妖,还是先睡一觉舒服吧! “我儿冤呀,我儿你是被哪个杀千刀的狗男女给害死了呢!” “老爷,您别哭了,身子要紧。” “老爷,您可一定要替有才报仇呀,可怜他年纪轻轻……” “老爷,有才那是命不好,你可别哭坏了身子。” “你瞎说,谁说有才命不好的,你这个小骚狐狸,迷惑了老爷不说,还在这里污蔑我家有才,我死去的儿呀!你可真冤呀!” 司马善存迷迷糊糊的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衙门外面大呼小叫的,他睁了睁眼,走出书房间,就看见大门外边吴侍郎这个小老头领着十三个妻妾大哭小叫的正和衙门口的金吾卫争执呢。 “一大早就见到这个活阎王,晦气!”司马善存暗自叹了口气,整了整衣冠,便起身迎接吴侍郎:“吴老头,你这一大早的唱的是哪一出?” “司马善存,我儿子死在了八宝楼,这件事你得给个说法。”吴侍郎怒气冲冲,竟然也不计较称呼的问题,上来就怒气冲冲的喊道。 “所以你就带着你的十三房妻妾来我这衙门闹事”司马善存掏掏耳朵,不怀好意的笑。 “我说你们不要跟来吧,平白的让人笑话。”吴侍郎甩开缠在他身上的小妾,生气说道。 “老爷,有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的死那是要了我的命,我倒要来看看那害死我儿的狗男女长什么样子。”大房夫人悲伤地哭泣着。 “老爷,你不担心你自己,我们还要担心你的身体的,不是?”两三个小妾娇滴滴的说着。 “司马大人,你看你赶紧派人把那害死有才的狗男女缉拿归案,我要看着这对狗男女人头落地,为我儿报仇。”吴侍郎怒道。 司马善存听着吴侍郎一口一个狗男女,暗自好笑,他装模作样的扔出“那来人,把李珐琅和那小妖精,不对是闻白姑娘请到衙门来。” “吴侍郎,那咱们就当堂前坐着等一下吧。”司马善存做出请的姿势。 吴侍郎被那十三房妻妾簇拥这,走进衙门,刚要坐在衙门案台的上方,想了想还是挪动脚步退下来,坐在了右上角的椅子上。 司马善存看他那副样子,心想接下来有好戏看了,他也不避讳,直接坐在主座上,将两根腿摆在案台上,悠然的打一会儿小吨。 李珐琅和闻白被“请”进衙门的时候,内心是懵逼的。两人站在大堂正中,看着台上熟睡的司马善存和台下怒目而视的吴侍郎,面面相觑。 “司马善存,你这是整的哪一出?”李珐琅率先打破沉默,出言道。 “啊,来了,来了,那赶紧升堂吧!”司马善存一个趔趄险些没有站住,“吴侍郎,请你先担待担待,站在堂前说明原委吧!” “上堂”司马善存一拍惊堂木,立直了身子,喊。 “威武”两排金吾卫今日戏十分足,口号也喊得格外大声。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拜?”司马善存问道。 “对,你们两个大胆刁民,怎么敢在大人面前不跪拜?”吴侍郎仰着脖子,高声呵斥。 “吴老头,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位可是唐朝宗室之后,是前吴王李恪之子,你难道还让这位皇亲国戚给你跪拜?”司马善存立刻纠正吴侍郎的说辞,给他拼命使眼色。 “那,那,她……”吴侍郎心中迟疑,指着那个少女说。 “这位可是鉴元司的大人,特地来调查长安幻妖案件,你难道让她给你行礼” 司马善存连忙跑下来,装作安抚的样子,“来人呀,赶紧给二位上座。” 司马善存又走到台后,惊堂木一拍:“吴老儿,怎么见到本大人,还不下跪?” 吴侍郎在“威武”的呵斥声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时竟然没转过来发生了何事。 “吴侍郎,你儿子在坊间聚众斗殴,殴打百姓,强抢妇女,这些罪名,你可知罪?”司马善存惊堂木一拍,一连串说出众多罪名,桩桩件件都是吴有才的恶迹。 吴侍郎又怎不知自己儿子在外的风评,只是自己就这一根独苗苗,难免纵容了一些,只是今日明明是来追查自己儿子的冤案的,怎么自己成了被审问的对象。 “吴侍郎,那我问你,你儿子可有龙阳之好?”司马善存突然问起。 吴侍郎内心纳闷,这审问案情,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犬子虽然风流,但是只近女色,没有其他嗜好” “他当真没有拐过其他男子?”司马善存继续问。 “大人明察,犬子生前是为非作歹,那是我管教不严的缘故,他虽然性子恶劣,但还没有胆子去做那些杀人越货之事。坊内失踪的那些少年着实与犬子无关,还请大人明鉴。”吴侍郎一连磕了三四个响头,此事事关重大,他决不能和这件事有任何牵扯。 “不是他,又是谁呢?”司马善存喃喃自语,随即宣判:“那既然如此,吴有才已经故去,他先前犯下的罪孽也一笔勾销,吴侍郎你回去闭门思过,好好反省一下你的教子之道吧!” 吴侍郎三拜六谢,这才被哭泣的妻妾们簇拥着回去了。 “哈哈,李珐琅,今天早上这出戏好看吗?”司马善存摆完谱,从大堂上走下来,“你怎么和这个小妖精走在一起,莫不是被她勾了魂魄去?” “大早上的你这在我面前耍了威风,怎么还要在嘴上占我的便宜?”李珐琅怕他口无遮拦,惹恼了闻白,一把扣住他的胳膊:“耍完了这个吴侍郎,也该办正事了吧?” “走,八角楼走起,让我们看看那位黄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司马善存撩起袖子,学着唱大戏的样子,铛铛铛的走出衙门。 “闻白,对于那位黄老板,你怎么看?”李珐琅也不管这位爱玩闹的朋友,转头问闻白。 “豢养大妖,其心可疑。最近坊间都疯传那些男子都是他拐卖的,所以他才伙同莲香上演了这么一出,对外可以招揽生意,对内可以对金吾卫有个交代,让莲香扮演幻妖来打消你们的顾虑。”闻白慢慢的说:“从昨天看封存大妖的那件密室来看,这黄岐山也是一个精通术法的方士,所以才会把妖物养在自己的房间内。只不过这吴有才如何进入房间,恐怕那些男孩的失踪和他也脱不了干系?” “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李珐琅说道:“不过上次被那大妖逃脱了,这次去一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