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男女主就真的要在一起了,认真脸但是嘛……我算了算,虽然前八章他们都上线频繁,然而就是无法成功同框所以,我先写一章番外来撒点糖吧这个番外说的是前世他们都还年轻时的事,那时的妖妃还只是个刁蛮的小女子,那时的奸相还有着干净澄澈的眉目,相遇太迟,但余生还有漫长的光阴可以相守有及,我没手抖,我就是想试试在有一堆存稿de情况下直接点发送会咋样emmmmmmm现在我知道会发生什么了,我错了 大宣景嘉二年褚秋的某日,褚淮用冰块按着自己的脸颊,看着窗外悠悠白云,一不留神就发了很久的呆。 同僚看向他时的目光,或是戏谑,或是同情。有人觉得他是上午挨了那一个耳光后,被打傻了;有人则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官位不保,被吓傻了。 “果然就不该得罪那个女人哪。”不少人悄悄感慨。 那个女人指的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妃嫔,被封为夫人的魏氏。褚淮和这位魏夫人第一次见面,就和她结下了仇。 说来也是这些初入朝堂的士子们年轻气盛,有空不想着如何奉迎主事、讨好天子,反倒想要用宫里那位宠妃开刀,扬名洛阳。虽说那位宠妃的确为人跋扈了些、行事僭越了些,但人家有皇帝做靠山,谁能奈何得了她? 这道理褚淮不是不懂,然而他还是领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御史一同杀向了太和殿将那位批驳得一文不名。说起来褚淮同魏氏并没有什么仇,会有这样的行为不过是想要求名而已。动动嘴皮子骂一个母族并不强大、根基也不算太深的妃子,就能为他博来直言善谏之名,多好。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是那魏氏竟是那般泼悍的女人。 他在太和殿里口若悬河、言辞精妙、字字珠玑,看得出皇帝心疼爱妃,几次出口想要替魏氏辩驳,然而就是没能说得过这个年轻的臣子。 看着皇帝窘迫且恼怒的神态,褚淮心中是有淡淡的得意的。也就在这时,他模糊意识到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儒经,可忠君的思想从来没有深入到他的骨髓。旁人将皇帝视为天子,诚惶诚恐的俯首跪拜,而他,却似乎并没有几个让他打心眼里畏惧的人。 屏风后忽然走出了一个女人。她穿着繁复的杂裾,发髻上的珠玉随着她的脚步而叮当作响。她大步来到褚淮面前,看了他一眼,接着便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一下让褚淮陡然失语,他恍恍惚惚听到宦官或是皇帝惊讶的唤那个女人为——魏夫人。在一片吵闹中他木然随同僚一起仓皇的离开了太和殿,等他稍稍恢复神智时,他已经在御史台官署的窗边坐下了。与他交好的同僚递了块冰给他。 那魏夫人手劲很大,他左颊红肿了一大片,因他肤色白皙的缘故,这伤势看起来更为触目惊心。但奇怪的是褚淮并不觉得疼,他茫然的将冰按在脸上,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手中的冰块一点点融化,冰凉的水流顺着手腕钻入绣内,如同蛇一般。 一块冰化了后,同僚小心翼翼的觑着他,又递给他一块,他接过来,继续发呆。 就这样一直发呆到他的表兄林查来寻他。 “听说……你被魏夫人打了?”林蝉憋着笑:“早说过让你不要去招惹那女人,你非不听。要知道宫里太后都被她张狂的气焰逼到无可奈何,你何苦去硬碰硬?” 褚淮幽幽的看着表兄,“你怎么不早说……” “我早说了呀!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的话。”林蝉不满的申冤。 “我是说,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什么?” 褚淮语塞,像是一时想不到何时的词语。 “听说你被打时就愣在了原地,连躲都不会躲。”林蝉嘲笑。 “那时我只顾着看她去了,哪里还记得躲。”褚淮喃喃。 “你看她做什么?” 是啊,看她做什么?褚淮闭着眼,一遍遍回忆当时的情形,豁然找到了答案:“因为她好看啊。” 又继续纠缠于方才那一问:“我想起来了,我是要问你,怎么不早说——魏夫人是个美人。” 林蝉:…… 也就是说,如果你早就知道魏夫人生得美,你就不会去弹劾她了对么? 话说起来,帝王的宠妃哪个不是美人? 缺心眼! 褚淮在知道魏夫人是个美人后,果然再没有抨击过她。甚至连私下里说她坏话都不曾。林蝉笑问他是不是怜香惜玉。 而这个问题居然让褚淮思考了很久,认认真真的思考了很久。 以他的伶牙俐齿和厚颜无耻,本该直接反驳这话才是。 完了,色令智昏了。 再后来,宫里那位魏夫人生辰,皇帝宠爱她,为她设下了盛大的宴席,并勒令群臣为她庆贺。那时自诩正直的士人都不屑于参与寿宴,倒是褚淮兴致勃勃。 宴上皇帝下令众臣为他的宠妃写诗文祝寿,往日里褚淮并不善于辞藻之事,但那天却不知怎的灵感如泉涌,就好像一行行诗早就存放在了他脑子里,他一气呵成写完诗篇,自己读来都觉得文辞清雅、意境不俗,无需更改一字。 寿宴说是为魏夫人庆生,但身为寿星的她却并未出席。有人向内侍询问魏夫人,得到的是阴阳怪气的回答:“想不来便不来呗,这位脾气可不小。” 的确脾气不小。褚淮默默点头,下意识的轻触自己的左颊。 但是不久后褚淮再见到宠妃时,又悄然改变了观念。 再一次相见,是在上林苑。常焜好游猎,常携美人、大臣、宗亲一同在上林苑追猎野兽。但表现最是出彩的,不是天子也不是什么武将,而是换上了戎装的魏夫人。 她身为女人,却精于骑射,身为妃嫔,却不知谦让皇帝。上林苑内她风头出尽,跨马弯弓的英姿让几个素来嫌恶她为人的老儒生都忍不住轻声吟诗赞颂。 褚淮站在一旁看着她策马如风,心中想的是边关马政之事,但唇角却克制不住的扬起一丝浅笑。 “你笑什么?”忽然有人问他,声音清脆如风铃被春风拂动时的声音。 褚淮抬头,看到魏琢驭马奔到了他面前来。 他没说话,好像每次遇上她,他都要短暂的失声。方才他笑了么?为何要笑?这些他都不清楚。 “算了,我问你这个做什么。和我又没关系。”魏琢嘟哝,又扬声问道:“你是不是叫褚淮?” 褚淮愕然,心想莫不是这魏夫人还记得他弹劾她的事。但既然她开口发问,他也只好点了点头。 “这么说,上次那首《咏芙蓉》也是你写的?”魏夫人却笑了,眉目舒展的一瞬间,嫣然倾城。 《咏芙蓉》便是褚淮在她寿宴时写下的那篇诗,借芙蓉花赞颂她的容貌,十分得宜。题目虽俗了些,但诗中词句却是不错的。 “我很喜欢那首诗。”女子脸上的笑又灿烂的几分,眼眸比最珍贵的玉石还要流光溢彩,“一会我叫人拿赏赐给你。” 说完她一挥马鞭,又一阵风似的走远了。 那天黄昏时,还真有宦官奉命带来了一匣黄金给他。 旁人不知是嫉妒还是清高,一个个都说魏夫人实在俗气,竟用黄白之物赐与士人。 而褚淮想的却是——谁说魏夫人脾气差的,她明明是很和气心善的人哪。 抱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后,褚淮开始了和不少朝臣士子唱反调的历程。 但凡有人弹劾魏夫人,他一定会上表反驳。凡节庆或魏夫人生辰,他也必定会写辞赋庆贺。后来就连一向不理朝政的襄文公都会问他,这样阿谀魏夫人,难道是想做奸佞么? 他反驳的振振有词,“朝中谁人是君子。” 然而还是心虚的。想当初他也想过要当个治世名臣,再不济也得博一个世人称颂的好名声。可当他站在魏琢一边后,挨脏水背骂名就是避免不了的事了。 也不是没有上书劝谏魏琢行事收敛些,奈何这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没有哪一次把褚淮的话听进去过。每一次她做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后,褚淮还是得站上前去为她挡住世人的唾骂。 后来想想,他褚淮能言善辩乃至巧言诡辩的功夫,就是这么被磨砺出来的。 要不就任她这么跋扈下去算了。他想。等到二三十年后她老了,性情也收敛了,到时候他再做良臣也不迟。 那时他还年轻,才十余岁,而一个少年揣测的未来,往往是不准确甚至可笑的。 他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做什么良臣,也终究没有机会看到她老去时的样子。 景嘉五年,林党覆灭。 于很多人而言,这是一场劫难,一株参天古木倒下时,都能掀起烟尘滚滚,把持朝政数十年的林党在被连根拔起时,朝野都地覆天翻。 襄文公在很多年前离开林家时,已从谱牒上划去了自己的姓名。可还是被牵连其中。褚淮身为襄文公的子侄,也一同入狱。 那是他人生中历经过的,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那段记忆他能想起得不多,许是因为伤重病重,一天总昏昏沉沉的缘故。绝望压在心头慢慢的就成了麻木,到最后连死都不怕了。 好容易有一天他略清醒了些,下意识想要同表兄说会话,结果狱卒告诉他,林蝉已经死了,是自杀。 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淡然,反正死亡已经迫在眉睫,想不面对都不行,倒不如走得潇洒些。可当他知道林蝉已经死了的时候,仍旧害怕得声嘶力竭的痛哭了一场。 再过几个月他二十岁,他还没来得及行冠礼,就要无声无息的死去,连个碑都不会留下。 林襄文倒是没有轻生,他那样高洁的一个人,原本是最不该出现在肮脏牢狱中的。他说他不愿死在牢中,既然问心无愧,就要堂堂正正的继续活下去。 可他终究还是死了,狱中的人命都不算命,坏了水食、憋闷的环境、狱卒的残暴,都会致人于死地。 林案的尸首被抬出去时褚淮正醒着,亲眼看着昔日名震天下的襄文公死后被一个狱卒懒懒散散的拖了出去,也不知狱卒拽着的是他的头发还是一条胳膊。 “昔年听西域来的胡僧宣扬什么因果报应,我说我不信。”他喃喃,不知是要说给谁听,“师父这样的人都会落得如此下场,如此看来,原来那话竟是真的是不能信……” 他并没有想到,魏琢会救下他。 “那个姓褚的年轻人字好看、人好看、又伶俐乖巧,还能写得出让我满意的诗文,他若是死了,我无聊了怎么办?”这是魏琢去向皇帝求情时的原话。 而皇帝也就因宠妃的几滴眼泪,大手一挥放过了褚淮,只不过是要将他贬去南方为官。 南方瘴气弥漫,虫蛇横行,蛮夷四处作乱,往往没有几个人愿意去那里。但比起死来说,这已经是很好了。 卷入林党谋逆一案的有三千余人,除了他外,无一生还。 魏琢派了一个亲信宦官泪接褚淮出狱,在路径东平门时,他忽然让人停车。 东平门再往里走,据说没多远就是魏琢所居住的宫殿。 他在东平门前跪下,三拜,而后离开了洛阳。 等他再次回到洛阳时,是三年后的事了。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长。三年足够人们忘了林党,也足够褚淮东山再起。他攀附上了新贵,学会了奉迎,再使尽了各种手段后,他终于站在了东平门下,这时他的身份已是治书侍御史。 官职清贵,最重要的是,他成了御史中丞最器重的年轻人,早晚有一日,御史台会是他的。 他也再一次见到了魏琢。 容颜美艳一如往昔的女子笑着同他说:“褚御史,别来无恙。” 而他亦笑,对她深深一揖,道:“淮此世,愿为夫人效死,尽犬马之劳。” 那年是景嘉八年,这一年,他们的命运就此缠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