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傲再见到王婉,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推开门,就站在门口看着徐傲,眼中兴奋闪烁,徐傲明白她一定是得偿所愿了。 徐傲问她这两天的经历,王婉在“新系”广告公司做分区老总的助理,薪水并不是很可观,只是“潜力“很大,倒不仅仅是指升职的潜力。这个职位,徐傲也投过简历,纯粹是出于无聊。后来在公司的网站看到公告,这个职位的竞聘者竟达千人,她跟王婉挤在电脑前,面面相觑,只是部门秘书而已啊。这个职位只要求文凭,不要求专业,也许这才会有那么多人去竞聘。王婉看了职责内容和公司个人发展的计划,就对徐傲说她要去争取,徐傲知道她决心很强,也没有料到她说到做到。 王婉兴奋了一天,对工作津津乐道。徐傲本想问乔树的事,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还是不要在王婉高兴的时候提他,她隐隐觉得纪忱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晚饭吃到一半,王婉才问,那天乔树怎样了,徐傲把那天的事告诉她,又问她后来怎么没来,原来王婉那天接到徐傲的电话,本来打算赶过来,恰好在那时,“新系”公司面试的公告发布,王婉的名字正在其中。面试是要等到后天上午的,只是总要准备一下,她没有什么经验,就上网看了一些公司面试的题目,又看了一些面试的视频,好心中有底。一天的时间,她都泡在网吧里钻研,为了不受打扰,便关了手机,一直到面试结果出来。 王婉做事的狂热认真,徐傲是领教过的,也不觉意外。王婉第一天,在网吧熬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街买了面试的衣服和化妆品,为了保证第二天面试的好状态,找了家四星级酒店,做了个水疗,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果然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她的美貌,她的能干,都在面试的半小时里叫人瞩目。她就是这样舍我其谁,才能一举夺魁。 徐傲看王婉的心已全不在乔树身上,暗想纪忱的话有道理。王婉本来滔滔不绝,又突然停下来,轻叹口气,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工作,很少想到乔树。” 徐傲不再意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肯定是不会回他老家了,只怕他也不会为了我留在这个城市。” “你们是要分手了?” 王婉看徐傲十分关心,竟反过来安慰她似的:“大学情侣最后都是要分手的,能在一起的毕竟极少。起码我们认认真真的谈过,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实在不能在一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点意思被她直白地说出来,徐傲竟有物是人非之感。 这才多长时间,感情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就是因为是认认真真的谈,所以分手才会不舍得啊。”徐傲不甘。 “人是感情的动物,时间久了,都会舍不得。我是自私了些,可是他也不会为了我留在这里,我也不会怪他。” 徐傲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是选择,那么大家都有权利,主动与被动,也没有什么区别,更没有对错。只是纪忱一语中的,令她有些不能接受。 学期一结束,王婉就去了“新系”。徐傲果真再没有看到王婉跟乔树在一起。放暑假那天,何长松开车来接女儿,徐傲一上车就睡了,车行至老家,徐傲才睁开迷蒙的双眼,窗外建筑陈旧破败,她语意含糊的问道:“爸,我们不回家?” “回啊,这不快到家了吗?” 徐傲清醒过来,她每次乘车回家,走的都是另外一个方向,从新城区经过。何长松走了近道,车从老城区经过,徐傲伏在窗上,看着飞速而过的建筑,很是陌生,又有些熟悉,小时候生活于此,到了高中,搬了家,还经常坐车到这里找旧时的好友玩耍,机缘巧合,竟发现爸爸在这里也有一个家,还有一个老婆。从那以后徐傲就不来这里了,都快十年了,这里竟没有什么变化,爸爸与那女人的关系,也没有什么变化。每一次回家的前一天,他都会在这里。每一次他回家,徐傲都从爸爸的手机上看到前一天的一个陌生号码。徐傲有次问这号码是谁,他说是客户。徐傲料到他会这么说,他手机上数不清的陌生联系人,有一个连名字都没有,藏在众多客户中间的,是与他好了多年的女人。偷情多年,偷也有了规律,家人不知,是因为信任,只要稍一留心,哪有发现不了的。 何长松又问徐傲对未来的打算,徐傲心不在焉,问的急了,就说:“还有一年呢,你们怎么都那么着急?” “你从小就什么事情都不着急,凡事不能总要父母盯着你,你也要自己留心。”在高考和钢琴之后,隔了三年时间,何长松又找到一个话题:工作。大学快毕业了,徐傲还是一团稚气,真怕她在社会上难以立足。 徐傲想到王婉,突然问道:“你说,我非得回来工作吗?在别的地方不行?” “不行,你还是在家好,我实在是不放心。” “要是我结婚了呢?嫁到很远的地方,你还不放心吗?” 何长松看看徐傲,这孩子,一提到工作,她就往嫁人上面扯,不是谈恋爱了吧? “你先把工作确定下来吧,成天想着嫁人。” “过段时间我想出去散散心。” “散什么心?你上个大学,心还没散够,再散都散野了。” 徐傲索性不说话,此刻爸爸讲的话可以当成废话忽略不计。她爸就是这样,看起来很有原则很强硬,只要妈妈在旁边一劝,他就不坚持了,徐傲知道跟他多说无益,还是回家跟妈妈商量好了。 徐傲回家呆了几天,何长松便去了工地。徐傲的妈妈一向纵容她,徐傲要旅行,她只要求不要一个人去,要结伴而行。只是徐傲到处邀人旅行,却没有找到一个驴友。虽然说是暑假,却好像就只有她一个闲人似的,王婉是铁定不能陪了,其他人,不是在家看书考研,就是联系实习工作。 她十分无聊,不可抑制地思念他。 遇见他的时候,他明明是有情的,分开的时候,一切了无痕迹。 说起来,认识了很久,他的情况她知道得少得可怜。明明很在意他,却连他的情况也没有打听过。 他会在暑假做什么呢? 纪忱难得在暑假回家,这两年更是如此。他众多好友中,只有乔树去过他家。乔树一见之下,差点惊掉了下巴,他家倒也不是佣人成群,奢华壮丽,只一栋小巧别致的花园楼房。只是每个细节的讲究精致,完全没有痕迹的中式风格,不容人小觑。况且纪忱平时也太不显眼了,他那天穿着脏兮兮的牛仔裤和球鞋,带乔树进小花园的时候,乔树还弱弱的问他:“你确定没进错门吗?是不是长时间不回家忘了地方了。”纪忱只笑不答。 住了两天,乔树发现家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佣,负责纪忱的饮食起居,照顾他生活,那佣人烧得一手好菜,纪忱称他“叔”,他总说只有这一桌好菜,还能叫他时常想到回家。纪忱的爸爸他见过一两次,完全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作风,也好像全不管纪忱的闲事。每次看到他,他手上都是一本厚厚的书,吃饭也有时在有时不在。吃饭时,偶尔会盯着纪忱看,然后摇摇头,又什么都不说,很不屑的样子,总之很是神秘。连他是不是在家,也搞不清楚。纪忱的妈妈,他只在书房看到她的巨幅油画:在大风的田野里,一手拿着一大把灿烂的野雏菊,一手拂开散在脸上的乱发,微笑甜蜜,气质绝佳。乔树本以为那是名画艺术什么的,不料竟是纪忱的妈妈。纪忱只说她是做生意的,因此不常在家,没多说什么。乔树在他家混了几天,好吃好喝好玩。有天问他:“你家很自由啊,又没人管你没人说你,你怎么不愿意回家呢?” 纪忱在家呆了几日,就又去了学校。每个暑假,纪忱不是独自旅行,便是打暑期工。乔树自从了解了他家的情况后,一看他打工,便骂他做作,纪忱由着他发泄心中的“不平衡”。等人都回家了,他便独来独往,穿行于寂寞的城市,忍着给心中所想的人打电话,既没有结尾,就不打算开始。 关熠星投怀送,这结果自然的有些无聊。他说不清楚谁勾引了谁。本来只是偶遇,她却偏要成为习惯,他本已经准备接受,她又偏偏要撇清,如此欲拒还迎,真是看低了他。他想她一定是十分无聊,才有这般情趣:偶遇,约会,暧昧,止于当止,又藕断丝连,他是一个结婚女人无聊的消遣吗? 他不知道那次是不是去找他,因为要在学校门口等一个人,等到的可能性很小。偏偏那日他刚学校,就看到停在门口的大红色小车,关熠星在里面,人伏在方向盘上。他略一迟疑,关熠星抬头就看见他了,可怜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眼神中有些祈求,纪忱也看着她,她不知道,他其实是不为所动的。 没有多少意外的。他知不到那一步,谁也不甘心掐断关系。他走上前,对关熠星说:“我来开?” 关熠星下了车,又从另外一边上车,由纪忱开车,带他去他要去的地方,关熠星则可以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即使到了这一步,起码她仍没有主动做什么,她还没有错到底。 她由他带着,好像置身梦境。纪忱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门,她回头看他,不知道身处何处,纪忱坐着,她站着,却一副听凭摆布的样子。于是他站起来,俯身吻她,手向下摸索,解开她的衣扣,探向温暖的地方,他看她意乱情迷,看她双眼紧闭,他并没有什么温柔,他要叫她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关熠星却突然挣脱了他,双手胡乱掩着衣服,惊惧如小女孩。 纪忱放开她,关熠星匆忙扣好衣扣,又拾起包,她转身时,纪忱道:“要么留下来,要么再也不要见我。”关熠星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没有考虑清楚,仍旧急切的离开,纪忱索性走上前去,拽着她的胳臂,把她抵在墙壁,不顾一切的吻她,她徒劳的抵挡,最终无力-----。 时日渐昏沉,他拥着她入眠,她本无心入睡,错误已经明明白白的犯下,心中竟没有后悔。此刻看他在身边熟睡,她竟奇特的觉得心安,渐渐的意识模糊,沉入安稳的梦中。等她醒来,纪忱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窗下,从他的身前飘出一缕烟雾,他似乎在微笑,用一种宠爱的眼神看着她醒来。窗外已经暮色昏暗。 如果他要寻找飘在云端的踏实,那么她可以给他了。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灵魂可言。甚至可以说,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彻底地放纵,因此酣畅淋漓,满足无比。 不管怎么说,关熠星的美无法忽视。美艳之余,又自欺欺人,犹豫无助,还自以为是。 毋庸置疑的,她挑起了他的征服欲。 纪忱不是一个孩子,从来不是。他温和的外表之下,有危险至极的本质。所以当关熠星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勾引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并时常困扰自责时,有那么多次,被他明目张胆地嘲讽。 他未尝不是在嘲讽自己。 以后每一次都同第一次一样,由关熠星来联系他。他刻意如此。相比而言,关熠星也比他更需要这一段关系。 第一次分别,他送她回家。一路上没有什么交流,看她的目光,温柔远胜过往日。 关熠星也刻意不问不说,并且以一种非凡的耐力,不再联系他。这边躁动不安,那边寂静无声。 最终,她按捺不住。试探性地,她发了个信息给他,只有地点和时间。他没有回。她不太能弄懂现在男孩子的心思。她呆在酒店房间,心想他来不来都没关系。 事实上她每一秒,每一个细胞都在等候。 所幸她备受煎熬得时间不太长。她为他打开门,他站在门边,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看着她。 有大获全胜的得意,也有阻挡不住的欲望。 她还在为他来时会有怎样的态度忐忑,可是分别时的冷淡在见面时变成夏日暴雨那般激烈。 是谁一开始就奠定基调,两个人的关系,无非是要发展到床上而已。后来每一次见面,目的与过程,也都十分明确。 再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厌倦,在重复的过程里。她感觉到他在一度热烈之后趋于平稳。按部就班,不急不缓,胜券在握。 还有,他不允许关熠星玩花样,努力不让轨道失控。他从不落入她诸如“想念”“爱”之类的陷阱中。 虽然并非完全没有想念过她。可是他知道,自己那点想念根本是没有希望可言的。他太了解自己,能不害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摆正态度。摆正游戏的态度。 这件事情,没有持续太久。韵致出事后,两个人的关系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