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陷在沙发里,静静抽烟,良久才发现站在旁边的纪忱。门上风铃响时,她竟没有听见。纪忱坐下来,又靠近一点,伸手拥住她,很紧,他轻道:“我先把她送回学校,才会耽搁那么久。” 他像是在解释。原来自己不是一点分量都无,关熠星侧过身子,手攀在纪忱的颈上,想在紧紧的拥抱中确定。纪忱回应她,握住她的手。 从绍晋一到他,并没有多少刻意的成分。一旦深入,她才了解到是他在掌控一切。 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和没有名字的号码,关熠星已把它们丢在一边了。只要身边有他,她就能不管不顾,不管别人,也不顾以后。只有等他走了,她才会思考,是因为他本身,还是因为自己失去之后要抓住什么来做抵偿,来做安慰?他回来,又是否意味着一种选择? 纪忱送徐傲回学校,在路灯下告别,他好险就在她的额头上亲一下,那一刻他们很像一对情侣,他目送徐傲回到宿舍,又在楼下看她宿舍的灯光亮起,才转身离开,投身于另一个女人的怀抱。 越是见到徐傲,就越糟糕。自己是这样的吗? 深陷在□□里的关熠星,偶尔会如同大梦初醒般自惭出轨这件事。这个时候的她,最常做的就是给自己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从南沙回来后,绍晋一极少碰她。而且奇怪的是,偶尔的一两次,也不肯面对着她,又常会在尽兴时忽然拿被子遮住她的脸,关熠星对他说:“你很不想看到我?”绍晋一不予理会,他还算是照顾体贴,只是后来,夫妻相处,再也没有之前的那份情调。说是发泄也好,是完成义务也可以。 后来他就失去耐心,离家而去。 日复一日的等待里,她也知道他当初尝过的滋味。 情分还是在的,恐慌又那么真实。即使任性如她,也不得不想办法去补救了。 她去了绍晋一老家。她在南沙拍戏时出了意外,老夫妻俩去看过她。 绍晋一跟父母来往得并不密切,所以关熠星见到他们的时候也少。或许他回去看望父母的时候,关熠星都不知道在哪里开心,这倒也是有可能的。 见面的次数少,但是关熠星对这个公公不敢懈怠。她有点怕这个儒雅又严肃的老人。 绍父正在院中修剪花枝,关熠星站在门口,他一直没有发现,关熠星轻喊了一声“爸”,他才回过头来。他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声音平和地:“你来了,先进去坐吧,我把这弄好就去。”又喊绍晋一的母亲招呼,关熠星走进门,家中宽敞明亮,书房客厅,全是书籍,古董家具不俗,这是书香门第啊。关熠星慢慢坐在椅子上,忽觉得拘谨。 杨母出来时,手中一杯茶递给关熠星,关熠星接过,有些烫手,她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不知如何开口,杨母也在沙发坐下:“你们这两个孩子,真叫人操心啊。” 关熠星很是惭愧,千言万语,道歉都于事无补,她只问道:“绍晋一回家了吗?” 杨母摇摇头,却没说什么话。 “那您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已经----有段日子没回家了,我打电话给他,他也不接。” 杨母答非所问:“绍晋一那孩子,看起来人很老实,其实非常倔强,他做的决定,我跟他爸也很难改变。” 关熠星思忖他做了什么决定,她隐隐觉得事情不好。杨父这时进来,他将剪子放在一边,又续了茶水,才端了茶杯过来,慢悠悠的坐下,关熠星等他发话,他半响才道:“你自己有什么打算?” “我?我在家里等他,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他总是要回家吧。” “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 话还没有说透,关熠星也没有摸透这老俩口的意思,她疑惑的看着他们,关熠星的父亲放下茶杯,索性道:“你们不是要离婚了吗。” 他告诉他父母了,可见他认真了。关熠星心中的那一点希望被掐灭了。 一时无措。杨父看着她,那眼光依旧温和,是同情是歉意,她不能分辨,她心里很乱,这是绍晋一的决定?还只是父母看不过去了,这只是他们自己的意愿? “这是绍晋一的意思?” 绍晋一的父母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不忍把这话告诉她。 关熠星等他们进一步说明,但是他们又迟迟不语,似乎话已经说透。 即使决定离婚,也应该是绍晋一来宣告,等她找上门来,绍晋一的父母语焉不详,含糊其辞的,算什么呢? “你们能联系到他吗?我要跟他面谈。” 绍晋一的父母又互相看了一眼,关熠星忍受不了:“离婚也是要商量的,总不能无声无息就这么走了。如果你们知道他在哪里,就告诉我!” “你去了,只怕更不好。” “还有什么更不好的,最坏不就是离婚吗?这么长时间,我不是没有准备。” 她等着他们告诉她,谁知他们默然无应。她又问了一句:“他人在哪里?” 好像是被她逼得没法了,杨父也略提高了声音:“你不要激动,我先打给电话给他。” 关熠星实在是搞不懂了,她要见绍晋一,难道还要事先通报?绍晋一的父亲进房间,又掩上了门,关熠星更加疑惑,她看着绍晋一的母亲,她的目光也有躲闪。 一会儿绍晋一的父亲从书房出来,坐在沙发上,似乎很无奈的样子:“他不愿意见你。” “那我是不是有权利见他,你们告诉我他人在哪里,我自己去找他。” 绍晋一父母面面相觑。“你要找他自然是容易的,只是我劝你们都冷静冷静,绍晋一现在的状况也很不理智,你去找他,只怕矛盾会被激化。” 矛盾激化?还能激化到什么地步,分居离婚,对夫妻而言,还有比这矛盾更大的吗?绍晋一的父母不像是隐瞒什么,倒像是顾忌什么。 实在不行就去他工作的地方。倒不是她一直想不到这一点,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家事闹到公共的地方。 关熠星匆匆离身而去,等她出了院门,绍晋一的父母仍坐在沙发上不动,好一会儿,绍晋一的母亲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谁是谁的孽。” 关熠星立刻开车去了绍晋一工作的地方,他掌舵国家建设部,平时工作低调异常,但其实权利极大。如果不是他低调沉稳的性子,不能如此如履薄冰。 她第一次来呢,高楼巍峨森严,连她这样自由散漫又无所畏惧的人也感到肃然的压力。 匆匆下车进楼,问了两三个人,才找到绍晋一的办公室。又在进门之前遭到秘书的阻拦,要见绍晋一是不容易的。有的时候,连预约都十分困难,关熠星到了这里才感到他权势显赫,竟生出几分莫名的仰慕来。 这栋楼里他很有地位身份。那个秘书也十分漂亮,关熠星告诉她,她是绍晋一的老婆,那秘书有些怀疑,仍伸着手拦着。关熠星绕过她,推门而入,绍晋一正与人交谈。 绍晋一抬头看是她,似乎有些吃惊,又很快淡定下来,他对站在一旁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就捧了文件走了。他站起身,走到关熠星的身后将门关严实,问她:“你怎么会来?” “我听你父母说,你真要跟我离婚了,我想问问我老公,是不是?”关熠星心中憋火,口气很冲。 他没有说,“当然,离婚协议已经寄给你了”,反而说:“你很少这样子。” “我好像应该大吵大闹,撕掉你的文件,掀掉你的桌子,再扇那个又漂亮又没礼貌的秘书一巴掌。” 绍晋一笑了一声:“真有你的。” “什么真有我的?” “你是在演偶像剧呢?你刚才说话的那口气,很像一个吃醋的老婆,但真实的情况是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过,对吗?” “你是真要跟我离吗?” “你希望我怎么样?” 关熠星抬头看他:“我知道我很多事情做的不对,我们的矛盾也不容易解决,但离婚,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从来没爱过我,是我迟钝,或者自欺欺人,我总可以清醒。” 从来没爱过他,那为什么要跟他结婚? 既然爱他,为什么不能做出牺牲?他话说得轻描淡写,这些年,他心中有多介怀每一个等待的晚上呢。 关熠星在最近的日子里,渐渐发现自己有多对不起他,她想要弥补,已经无力回天。他说她从未爱过他,也许她只是被他宠坏了。 关熠星伸出手,想摸摸绍晋一的脸,那手在空中被绍晋一抓住,他携着关熠星的手,走到窗边,指着她看:“那个大广告牌的后面,垂直的过两条街,有一家叫做“黑白”的咖啡厅,环境很不错。可是咖啡不怎样。” 关熠星不解他转移话题。他很温柔,手扶在关熠星的肩膀上。有那么一瞬间,她看到他眼中的深情,似乎极难放下。 他在下一个瞬间变得温和平静。只眺望着那个方向,树影婆娑,他看不到咖啡厅的全貌。 如果他真的愿意重新开始-----关熠星想到此处,心中极为安慰,她想即使立刻卖掉商店,她也愿意。 “为什么要说什么咖啡。” “我们从南沙回来后,去过一次。” “是的,你说你喜欢那个地方。” “我曾经想过----” “想过什么?” “没什么。”绍晋一放下他的手。这一刻他似乎失去盾甲,无比悲伤。 “回家吧,老公。”关熠星低声祈求。 绍晋一放开关熠星的肩膀,又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暂时回不了。” “为什么?那什么时候回家?” “我重新买了房子。等弄好就搬过去住。” “你还是要跟我分开对吗?”关熠星像个吵闹的小孩。 “我不会跟你离婚,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为什么----” “熠星,你先回家吧,我暂时不会回去,你也说过,我们的矛盾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 绍晋一前一刻还十分温柔,这一刻就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他也不是冷淡,绍晋一给了她不会离婚的承诺,关熠星心中的恐慌半分不减,她不确定绍晋一心中所想,因为不确定绍晋一到底怪她到什么程度,会不会轻易的原谅她。她以前不对,所以她只有被动。不离婚,至少机会很大,只要自己好好经营珍惜---- 绍晋一只说这段时间要睡在办公大楼,关熠星知道现在是劝不动他。 是无功而返吗?他看到她闯进来的时候,似乎有那么一丝惊喜。他喜欢这样的自己? 风月场上真真假假,自己可以如鱼得水。现在这个曾把自己捧在手心,赶都赶不走的人,要为他患得患失? 绍晋一没收了她一些东西,一些掩藏在放浪形骸之下最本质的东西,她现在怎么样都行。 就是这个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