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妍啜了口茶,低垂的眼睛撩了下,说:“这段时间,我想让严歌快乐,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比如这顿……团圆饭,就要有仪式感。”
“那过了这段以后呢?”
方妍没有正面回答,低声说:“方家宗室欠我们母女很多……但不用还。”
方枘探过身去,握住了她的又手,恳切地说:“阿姨,别给我打哑谜了,告诉我真相,好吗?”
沉吟了一会儿,方妍说:“真相是按步骤来呈现的,不是人力所能揭示的。”
方枘大力叹了口气,松开她手,双手背到脑头,仰倒在椅背上。
“这段时间,你需要对她好一点……但不要越线。她需要一点精神上的动力。”
方枘用疲惫而困惑的眼神望着她,脸上浮出无奈而讥讽的苦笑。
“阿姨,我怕了你了。”方枘说,“接着吩咐吧,至少对她好不难达到,但是……”
“你说。”方妍绕有兴味地喵着这个十年前就被自己摧跨了意志的男孩子,他脸上竟然焕发出了战斗般的表情。
“如果有人要害她,这一次,我绝不欠就!”
“如果是族长呢?”方妍是笑着说的,显然,她想把这句话的分量减轻一些。
“阿姨,你可以告诉老村长,如果伤害她的话,我会杀了他。”
方妍释然地笑了。
“其实,我很想听你这句话。这对我的女儿来说,比活着本身都重要。”
“阿姨你这样说,让我很凌乱,也很……”方枘哽了一下,“也很恐惧。”
方妍紧盯了方枘一会儿,又垂下眼睑,露出上面略有略无的细纹,说:“谷守所在的宗族里,每个人都有天生的使命。没有人会幸免或是逃避,虽然你看不到,但迟早会降落在你头上,比如你现在正经历的。”
她的话让方枘想到了信使还有其它,沉默了一会儿,他点了点头。
“谷守宗室的使命我自会担当,就像我哥哥不惜被放射物侵蚀生命,也要净化天湖一样。但我还有私人的使命,想向阿姨再次重申一下。”
“十年前,我发现严歌被丢在地窟里后,我的一生随之颠覆。在那之前,我是一个顽劣少年。”
“是啊,虽说十多岁的男孩狗也嫌,有情可原。而你偷鸡摸狗、抽地烟,打群架,是坏小子前面再加一个坏的那种。”
说到这里,方妍禁不住笑了。她本来不打算透露出对方枘的喜爱或是欣赏之类的态度。
所以本了脸,问他:“接上你的话,在遇到严歌之后,你发生了什么转变?”
方枘摇摇头,笑了笑。
“说嘛,今天我们就是来聊天的。”
方枘把桌上的百合花拿开,让方妍的脸颊完全呈现在自己面前后,才说:“当时,严歌是一个地窑里的幽灵,别说快乐,连一个人最基本的感受都无法得到,比如阳光,或是能看一眼云彩……”
他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方妍如冰雕一般的面庞塌了,尽管她用意志力支撑着,但那样簌簌的碎裂声仿佛就渗入他的耳膜之中。
一丝恨意和残忍从心头扩散,使得方枘探了身子,逼视着方妍。
“我还听说,严歌从没有被他父母或是阿姨你抱过……”
他咬了咬牙,看着方妍别过头去,肩头急剧耸动。
方枘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像豹子咬断了猎物的腿一样,有了丝满足感。
他接着说:“从那时候起,我就想做他的父亲、母亲、兄长或是其他的无论什么。我要抱着她,守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