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都城,夜色重临,一轮满月远远高挂。近看,夜色弥漫中闪跃着数万个金橙光点。那条跨越奔腾的湎河两岸架起的青石板长桥,挤满了人,摩肩接踵,云鬓相磨。 孔明灯在空中化作稀点,桥上的人双手合十,期盼着来年风调雨顺,阖家团圆安康。灯上写的也就那么些凡人的小小心愿,希望能飘到天河,让天上的大罗神仙瞧见,随手一挥说不定就圆了他们的愿。 其实天上有是有天河,但仙人都那么忙,哪还有时间理这凡人的什么愿望?当然了,除了我这么游手好闲的。今天我本来是在观中小恬的,哪知这朵傻花把我拔起来,说什么要来看着一年一度的凡人灯节。真真麻烦。 不过,这灯节好热闹,比这天上几重天的神仙的仙会要热闹许多。人山人海,如浪如潮。轻罗衣裳,繁钗髻,挽手背影成双对,女子比花映红。各人手中各式各样的莲灯,孔明灯,连成一条荧光流动的河,比天上那泓天河仅差一着。 离缠刚到这,就说先去买个糖糕尝尝,叫我在原地等他。我也不知道去哪,就等在原地,人群逆着我向前涌,这个撞我一下,那个撞我一下。望着这不知尽头的人流,我愣了一下,就被身边举着小风车跑过的小童撞了,不觉踩到了衣裙,随即来个踉跄,腿一软,向前倒去,我以为要摔,结果一只大手从后面伸来拦腰扶住了我。松一口气,还好还好,差点磕到地面,我这小脸可就保不住了。本想转过头谢过接住我的郎君,那位先开口了: “观主,好久不见,重了不少嘛。” 咦?这声音好熟?哪个来着?我记得的,我记得的,是那个,那个? 哦,是他啊。好事不登门哈。 我站稳了,轻推开他的手,转身作辑:“谢过,国师大人。” 眼前的这个长发半披作冠,一身白衣,手上执着羽毛扇的英俊小伙子,乃是这国的国师,单唤兹。蛮久之前,我帮过他一次。呵,什么国师,也不是踏落红尘的俗人。 他扶起我:“观主客气了。” “不知那位可否回来过?” 他叹气,眯着眼微微笑,摇头,“不回来好。” “也是。”我点头。 我又欲开口问他,哪知后方突的出了一声“喏,糖糕。” 我转身抬头一看,原是离缠。我问他他什么时候来的,结果他斜眼望我的腰“他谁?” “哦,是那个国师。” “刚刚我差点摔倒,是他扶……” 我还没说完,离缠就塞了我一口糖糕:“嗯,我看到了。” 他这么一塞,我没差点呛死,一直咳咳咳。 他向前一步,把我拦在他身后,对兹道了声谢。兹看看我在离缠身后呛得厉害,又看看树在他身前的一脸黑线的离缠,弯眼笑笑:“不必。观主,我先告辞,三日后再叨扰。” 我顺着气,边咳边与他挥手告别。 兹随即就走远了,淹没在人潮中。 离缠回过头来,弯腰,眯着眼帮我拍拍背。见我咳得稍平缓,嘟嚷说:“就活你该。” 我皱眉瞪着他,这傻花真是越来越莫名其妙没有良心了。 之后,离缠说要去吃十味楼的菜。那小子伸手拉着我,我叫他松手,他说要是我再被撞,他可不扶我。我想来也是,就任他牵着。他在前面走,把密笼的人群拨开一小条路,我走起来很通顺。不知是不是我手冷的缘故,总觉他的手很大很暖,能把我的手包住,十指连心,心也暖了些。都说冥界的灵心冷,离缠却是不冷的,大多时候他牵着我,我都觉得他的手真的好暖好暖,比师父的手还要暖。想来离缠也就这么个优点了。 可能在不知道的时候,某些什么东西就在心上扎了根,任它生长,它最后长成什么,谁知道呢? 至于那位国师。 很久以后我问起他,为何放不下那只鲤鱼精。 他说,不过游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