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娇养长大的大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忍不住试探:“你说什么?”
“我说,我就是个小气鬼,才不愿意和别的人分享我的丈夫。我若是喜欢一个人,就定要他一生一世只陪着我一个。”
“一生一世,只陪着一个人?”
他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十二年前的大雪天。
纷飞的白色世界里,母亲穿着素色的夹袄,几乎要和远处连绵的山色融为一体。她接过飘落的雪,屋子燃着炉子,雪融得太快,转瞬就凝成冰凉的水流。
“娘,雪太冰了,你快进来吧。”
母亲亲昵地紧了紧他的围领,“洛儿,娘不冷,娘等着你爹爹呢。”
他缄默,并没告诉她,那个男人此刻正跪在另一个女人的坟头,身上落满了厚厚的雪,比方才涌进来的那几片冷了许多。
“洛儿,你今后若是喜欢一个姑娘,定要对人家好,心里眼里呀,只能装下她一个。”没有等到男人的母亲抱紧了他,喃喃地说着自己的话,“莫要总让人家姑娘等你。”
“薛洛,你发什么呆呢?”罗依依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刘海被随意撩起,露出干净的杏子眼。
薛洛目光晃了晃,躲开女孩询问的眼。
“你真的这样觉得吗?”他突然出声问。
蝉声声嘶力竭地喊起来,他声音又低,罗依依一时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薛洛回过神来,恼了:自己与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能懂什么?
“不说就算了。”
罗依依在阳光下的侧脸毛茸茸的,方才一番折腾乱了头发,额前垂下一缕发贴在耳边,挠得她有些痒,忍不住拿胳膊蹭了蹭,没多久又落了下来,如此几次,看得薛洛心里一团乱麻。
鬼使神差,他伸出手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
空气顿时停滞。
薛洛的手僵在空中。
罗依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大脑死机:薛洛刚刚替自己拨头发......
薛洛自己都愣住,他收回手,心底泛起怒气,冷声道:“你不能好好梳头吗?看得我心烦!”
罗依依也气了:“你有完没完?连我头发你都要管?”
墨色泼向园子,陈氏轻柔地搅动茶叶,一套动作优雅又流畅,她把香甜的冰栗子糕推向对面:“依依姑娘,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谢谢夫人!”罗依依接过尝了一口,冰爽的香甜瞬间唤醒味蕾,栗子糕软糯可口,她幸福地眯了眯眼:“太好吃了!您真厉害!我们那最好的糕点铺都做不出这种味道。”
陈氏温柔地望着她,那双间距极近的眼里罕见地有了光彩:“依依若是喜欢,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她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是我太笨了,怕学不会。”
陈氏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若是用心,一定可以学会。”
依依很喜欢陈氏,她虽生得怪异,可人实在是温柔到了骨子里,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没有脾气。
怎么这样好的人,却要活得如此难堪呢?
依依笑道:“那我明日就来叨扰夫人,您可别嫌弃我学得慢。”
“好——”
“大娘子,”秦姑走了进来,面色不悦,“红玉小娘来了,说要给您送两幅绣花样子。”
“哦,好,”陈氏的神情没有波澜,依旧柔声道:“那让她进来吧。”
罗依依识趣地又捻起两块栗子糕,“夫人,那我就先退下了。”
“嗯,罗姑娘路上慢些。”
依依出门,迎面便瞧见了一身绯红的红玉,她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如雾般地轻纱便曳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