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爱穿艳色,绯色的薄纱中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发间别着刚从园中摘下的一支红芍,与她一身媚骨天成。
她微微福了福身子:“红玉给大娘子请安。”
红玉没有学过礼仪,请安做得娇娇软软的,像是春日里摇摆的柳条。
“放肆!你一个小小的戏子居然敢日上三竿再来请安,你可有把主母放在眼里?!”年老的嬷嬷激动起来,脸上的沟壑都散发着不满。
陈氏盯着她娇艳的脸,突然淡淡地笑了起来,她起身用枯瘦的指节扶起红玉,“秦姑不必苛责她,红玉刚入门,还不懂府里的规矩,慢慢学就是。”
红玉似乎是没有料到陈氏的宽容,顿了顿又笑靥如花:“多谢大娘子体谅,昨日老爷实在缠人,红玉也是没有办法。”
纵使一旁洒扫的丫鬟脸上也蒙了羞意,红玉浑然不觉继续道:“不过大娘子想是也习惯了吧。”
未经允许,红玉往座上一靠,嘴角荡着挑衅的笑。
陈氏拦住就要发作的嬷嬷,依旧平静笑了笑:“无事,是习惯了的。”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陈氏不卑亦不亢,眼中连一丝恼意也觉察不出。
陈氏就像个没有脾气的纸皮人,无论她怎么讽刺挖苦,她都无动于衷、古井无波,红玉顿时觉着无趣,敷衍着行了个礼退出屋子。
“小姐,一个妾氏,还是一个戏子,就敢如此嚣张,你忍她做什么?”
“秦姑,”陈氏拍了拍她的手,“一个小姑娘罢了,你和她动怒做什么。”毕竟,她也只是个如我一般的可怜人罢了。
拐弯处的红玉娇容扭曲:妾氏?我这张脸怎么会只做一个妾?
“小娘,你莫要和那老女人置气。要不是她娘家是朝中人,老爷怎么会娶这么一个丑八怪做大娘子?我们府中谁不晓得您才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脸上还未脱稚气,却已经学会了用话当刀子刺人。
知夏是被分配给红玉的贴身丫鬟。
红玉盯着她水灵的脸,沉了声重复道:“丑八怪?”
知夏被她突然的变脸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了小娘?”
红玉眯着眼笑起来,眼底寒意闪动:“无事,你说得对,一个丑八怪罢了。”
依依从树后走出,一脸疑惑:“红玉究竟要做什么?杀了陈夫人?”
薛洛低眼看她,阳光照在女孩柔软的发顶,泛出柔和的金黄色,“等林老爷回来不就晓得她要做什么了?”
罗依依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我得赶紧通知顾大哥回来给陈夫人也画一张保命符。”
薛洛拦下她,眼中一黯:“你非得找他做什么?”
依依睨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愿意去画?”
“这样呢,行不行?”罗依依期待地把纸递给薛洛,巴巴瞧着他。
薛洛手一散:“重来!”
依依不干了,从地上捞起几十张举到他面前:“薛洛,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是!”薛洛靠在椅子上翘起修长的腿,无辜地看着她。
罗依依把面前的纸张一推,“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可没有得罪你吧!”
薛洛笑盈盈的,一双黑眸瞧着她:“我就是喜欢整你,你倒是画不画这符?”
“呵呵,”罗依依冷笑一声,“我说不画就能不画了吗?”
她又捞出一张纸,把薛洛的那张衬在下面,细细地描起来,“不过陈夫人真是可怜,丈夫娶了新妇还得低眉顺眼地伺候着,如今连性命都难保,天底下怎么有这样憋屈的事情?”
薛洛眯了迷眼没说话。
蝉鸣声声,风穿过窗子而来,罗依依烦躁地拨了拨被吹飞的纸张。
“要我说,若是不能保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不必在一起了,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啊。”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教导着三从四德,被要求顺从乖巧,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厨房厅堂,还需要忍受着丈夫抬着轿子送进来别的女人。
从未听过有人说过这般惊人言论,便是祝璃也从没有提及这个话题。可罗依依说得轻飘飘的,就如同她那日在街边赞叹冰酥酪好吃一般的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