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来人哪——” 看着秦小三和她的一双儿女扑了过来,冯敬琳大喝了一声。姓安的眼明手快,赶紧往后跳了一步离着扑倒在地的秦小三远了些。 大理寺和应天府的衙役全都冲了过来按住了秦小三和她的一双儿女,一时间灵堂里闹哄哄。 “这就是方才说的‘莫开在外置养的秦氏和她的一双儿女’?” 秦小三和她的一双儿女被拖到了灵堂外面后姓安的朝冯敬琳和我看了一眼。 “呃,说是如此。”冯敬琳说这话的时候把眼光投向了我。 我垂下眼皮对姓安的这个问题保持沉默。 这是古代,虽不同时空,但我想在前世的那个世界,两千多年封建礼法凝固下来的一些规矩应该也是适用于这个时空和这个社会的,毕竟人的情感表现和人们对平衡利益所形成的一些潜规则这些基本的东西即使放到不同的社会都不会有太大的差异,更何况就我吸收到的莫冰小姑娘留给我的记忆也是印证了我这一推断,所以‘子不言父过’这条规矩我要利用好了这封建的禁条就能转化为护身的盾牌。 “莫小姐?可否与本官说说这母子三人与贵府的实在干系?”姓安的又问了一次。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抬眼看了姓安的一眼,又垂下眼皮这才斟酌着用词回答他。 “这秦氏,我祖母尚未去世前也是知晓有这么个人的,据说出身有些尴尬,祖母因着家中人丁不旺曾问过家父这秦氏生养的儿女可是我莫家的骨血。当时家父跟祖母说,因他性喜交友,有些性情……性情豪放不羁……不、不便邀请到府中做客的朋友,他便……便唤至安置秦氏的宅院让她……作陪。至于秦氏所生的儿女……若真是我莫家的骨血,他又岂会放任在外?为了维护正统坚守血源纯正,他是情愿我莫家绝后也不愿以伪当真,但因秦氏惯于讨巧,且于家父在外结交亦有裨益,故即使秦氏年老家父也情愿供养,她生下来的孩子他也愿善待一些。” 来了喂,我装着情非得已的模样把这话抛出去,借着小莫姑娘祖母和她便宜父亲的名义当着官差的面做了篇莫家自愿断子绝孙的文章,我看有谁还敢往莫家塞孩子! 姓安的听我说完这话,垂目又捋了一会儿胡子,才道‘原来如此’。 接下来姓安的如冯敬琳一般,也是着人看了遍莫开的尸体,又分头审问了家丁仆役和秦氏母子三人,最后姓安的也如冯敬琳同出一辙的弄了一堆供词收了起来。 “一桩案子两头管,形如一女同时两嫁,真是为难两夫家了。呵呵,既然如此,这莫开的尸首不如暂且停放在这里,那秦氏母子三人也留在莫府,待我二人分头回去禀报,看上官协商后裁定由谁来处置后再论,冯兄你看如何?” “也好,来人啊——”冯敬琳临走在姓安的跟前扔了一颗雷,他留了四个应天府的衙役下来。 姓安的看到这一幕脸颊抽抽也是一声“来人”,照葫芦画瓢也将大理寺四个衙役给安排了下来。 两位大人互相谦让着跨出了莫府的大门。我吩咐曹嬷嬷安排衙役们的伙食,又叫张大管家暗中塞了每人一两银子,得了吃喝和银子的两方人马皆是眉笑眼开,对主家好说得不行。 厅堂里墨兰给我弄来了几个蒲团,因着莫开的尸体还没进一步的尸检,衙役们拦着没让入殓,所以仍是保持着原样停放在灵堂里。 我就着蒲团坐在尸体的旁边,好歹不用跪了,而且尸体也还没开始发臭,是以我还算坐得住。 两边的衙役不时有人到这冷清的灵堂来巡视,看我呆若木鸡的守着尸体,这些得过好处的衙役们在厅堂外低声交赞的‘孝义’二字偶尔有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知道我的表演算是过关,接下来的戏就该曹嬷嬷她们上场了。 夜幕降了下来,丫头们在灵堂里掌了灯,曹嬷嬷趁着灵堂里没有衙役之际悄悄的在我耳旁低语:“小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消息散出去了。” 我点了点头头,然后她看着我又再问要给我弄些吃的和喝的来。我摇头拒绝了,她有些担心的咽下了要劝我的话,将从碧芳院带过来的一件披风披到我的身上,然后退到门边角落里跟着墨兰在地上挤坐一起陪着我守夜。 午夜最是难熬,厨房起火给几个公差做了宵夜,所谓拿人手短吃人手软,难得的,两边的公差都有人过来劝我两句让我暂且偷空休息一会儿,因为照着他们的经验看来莫问这事且有的闹,就怕我年纪不大身体单薄,审判的结果没出来这身体就先熬坏了。 我礼貌的谢绝了,就那样坐守着尸体。 不能休息的公差到处晃得累了,他们自己的事情也聊得尽够了,于是便有些个公差去找莫府的下人闲扯。其实,这也是他们暗里受领的一个任务。 果然如我所料,这些公差喜欢下手套话的多是看起来与主人不远不近的下人,府中发生了那么多事,就算是那些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下人内心也是很想把情况搞清楚,毕竟莫府的动向跟他们每个人的前途也都息息相关。曹嬷嬷和张大管家等人通过好打听的下人的口耳间接将我想散布出去的消息都散布出去了,我暂时算是掌握了莫府的舆论风向。 熬过一夜,天亮的时候程府来人,是程府的大管家程明松,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 看得出这个程大管家对我没有多少诚意,但是他的礼数还算周全。我稍稍倾身算是还礼,然后坦然的接收这个程大管家的审视。 程大管家:“表小姐,老侯爷听说了姑爷的事情,担心姑奶奶和表小姐这边人手不济,特派老奴过来看有什么能帮得上的。” “劳外祖费心,也有劳程大管家过来辛劳,我这边一应事务现在全赖张大管家和曹嬷嬷在周转。程大管家或许也听说了,二十年多年前平州的那场水灾,留在故乡的莫家宗族尽数去了,现在莫家算是独门独户,要说在这世上跟我们最亲的,一个是外祖程家,再有就是老外祖孟家了。此番外祖能让程大管家过来协理,我莫冰铭感于心。” 我适当的向程家的大管家表示了对于程家援手的感谢和需要,也说明了莫府现在人事情况。 程大管家听了我的话有些惊讶的看了我一眼,很快的他把情绪给压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下道:“表小姐可以称老奴做‘松伯’,先前姑奶奶未出阁时也是这样称呼老奴的。” “好,松伯”我微露出一丝笑意接受了这个建议。 接下来曹嬷嬷带着张大管家张伯和松伯见了面,两人客套了一会便就莫开的后事商量了一阵,接下来松伯就跟着张伯一起张罗了起来。 我注意到松伯只是请曹嬷嬷派人知会了程氏一声,并没有亲自去给她请安,心里便明白了我那个外祖对程氏的态度了。 “表小姐,老奴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趁着灵堂里没人的间隙松伯来到我的身边悄声问我。 我跟着压低声音道:“松伯只管开口。” 松伯:“这个姑爷去了也就去了,为何表小姐还要去报官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我看了看蒙了白布仍旧躺在矮榻上的人形又瞥了松伯一眼道:“我父亲的尸首刚被他的三个同僚送上门,我们尚未回过神,他安置在外的秦氏及她的一双儿女就紧跟着全身缟素的闹上门来,看秦氏三人与陈陶莫三人他们几个倒是熟稔得很,若说我父亲的死与这几个人没有瓜葛那是绝对说不过去的,于是我便想不若趁机将这些魑魅魍魉全都挑到阳光底下曝晒,把过去的、现在的、还有今后的麻烦一并了结,日光之下倒反什么都能晒个干净了,松伯你说这样做是不是更好?” 松伯又是惊讶的看了我一阵,半天他才说了一声:“老奴知道了,老奴定当协助表小姐处置好那六人的诉讼之事。还有,程娇兰那个女人原本出自忠义候府,她在这边背主犯事,还请表小姐宽宥,让老奴将她与陈小二生养的三个孩子也请带走处置了吧。” 我从松伯的话里头肯定了我对于程家出手的猜测,松伯应该也明白了我要趁机斩除后患的本意,对于松伯对于那三个孩子的提议,我想起来前世的历史,每逢风云变迁王孙贵胄再怎么哀叹‘奈何生于帝王家’结果还不是认命的去死?今生我又有什么资本去当这个博爱全世界的农夫?我实在不敢留养三条刚出壳的小蛇,我如是对自己说。 狠狠心我便点头同意了松伯的要求。 及到巳时,大理寺姓安的和冯敬琳带着人一同来到了莫府,姓安的向我宣布了事情的处置情况:经过两个部门最高长官早朝向皇帝汇报的结果,因此案涉及三名政府官员,所以皇帝特命大理寺主办此事,但因事主是先向应天府报的案,所以应天府也有责任协办此事,现在他们除了跟莫府宣布此事之外就是要来拉走莫开的尸体的及踢走秦氏母子三人的。 “父亲!”听姓安的一宣布完毕,我即刻转向莫开的尸体跪下哭喊:“父亲,女儿不孝,父亲枉失生命,为求真像惩治凶手,女儿只能报官,如今父亲遗体难保周全女儿向您谢罪了。” 哭喊完毕,我‘通、通、通’的在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头,直磕得我头晕眼花要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