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嬷嬷听了我的话很是紧张,我猜她一定是怀疑我疯了,所以才会不顾身份的在厅堂前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抓我的胳膊。 我示意她进到厅堂里头,她不愿跟我坐下,我只好由着她站在一旁。我跟她说了将近一刻钟的话,她的眉头才渐渐舒开些。 “小姐,这样做真的行么?”曹嬷嬷还是有一些犹豫。 “非得这样不可,否则遗患无穷。”我意志坚定的看着她表明我做事的决心。 曹嬷嬷看了我片刻,然后应了一声便赶紧出去安排了。 我走出厅堂在主位上坐下,看着厅堂里那具直挺挺的尸体,心里有些不安。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我去报官这一步是不是走对了,莫开的死倘若真是程氏父亲的手笔,那么,迟迟才将尸体送到莫府这一情况以及秦小三带着一双儿女上门认亲哭丧的闹剧一定不是原本的剧设。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会完整的按原计划来实现的,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就担心其中变数太多,如果没能见机行事到时反而会功败垂成。 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长叹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尸体发了一阵子的呆。 突然灵光一闪,我恨不得拍自己的大腿一巴掌。背时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我赶紧将右手伸到左边的袖子里摸索着,奈何这莫冰真个是豪门世家养出来的,皮肤光滑水嫩,我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愣是没摸到一根可以让我拿捏的毛茬。 妈的,没办法拔毛那就改用指甲来掐肉了,总得疼点眼泪来才能演好这出戏。 我用指甲细细的掐着胳膊上的肉,总算疼得我眼泪飙出来了,换上了痛苦的表情,我这才一步一程泪的走到尸体的旁边,然后双膝跪下看着盖了白布的尸体竭力去维持悲伤的情绪。 不是真伤心偏做伤心状,间或情绪快要保持不住了,我又继续用指甲去掐,这境况好苦逼,我心头那三个小人在高岗上焦急的翘首并呼喊:‘来呀,官府的人快来呀,我他妈的快坚持不住了,这肉也疼腿也酸的’。 坚持了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外头总算有奴仆急冲冲的跑进来通报:官府的人来了。 我转过脸去看走近厅堂的人,泪光流转中看清来人是个五旬左右的瘦高男人,虬须厉目的,有一群衙役的拥护下踏进了厅堂。 咦,看这来的官儿也不是个善茬哦。 我看着来人便要起身,但因为跪得久了,双腿麻木,一个踉跄,亏得一旁的墨兰抢过一步扶住了我。 我没有说话,勉力走前几步给来人施了礼,对方也轻浅的还了半礼,彼此身份摆在这,这些礼节都是免不了的。 “请问这位可是莫小姐?本官冯敬琳,乃应天府府尹,听闻贵府下人报案,特来查探。” 礼毕来人看着我报了官位姓名,我又轻施了一礼,然后才回这个冯大人的话。 “小女子莫冰家中人丁凋敝,家母抱恙多年,方才忽闻家父罹难噩耗,痛慯之下身体难支现卧床不起,为今只得小女子出面请各位大人为我莫家伸冤为我家父主持公道。” 冯敬琳听了我的话,点了个头一招手,他身后的带来的衙役便围上了莫开的尸体,还有衙役问过家丁从厅堂壁间搬来屏风将莫开的尸体给围住了。 看着一众衙役的动作,我稍稍做出情急的模样欲走近尸体,刚走出两步我又止了脚,当然我一脸的悲伤那是绝对不能掉下的,我知道,一旁的冯敬琳必定是在不错眼的观察着我。 “还请莫小姐借步说话。”一旁的冯敬琳说话了。 我回过头去点点头,冯敬琳也是不客气,走到厅堂一旁摆着的椅子,挑着最靠近正堂主桌主椅的头一个椅子一撩官袍裙摆就坐下了。 我在墨兰的搀扶下走到与冯敬琳对面在那排头个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冯敬琳道:“莫小姐可将事情经过向本官一一道来。” 我听他这么说便收敛了些悲色便将今日在这厅堂里上演的三官送尸和母子三人上门认亲哭丧的事情经过跟冯敬琳说了一遍。 冯敬琳听后沉默了一会便问我为何对莫开的死怀有疑议,又为何是向应天府而不是向大理寺报的案。 我叹过一口气道:“小女子的祖母去年过世,小女子自祖母咽气后一直守在祖母遗体一旁多时,亲眼看着祖母的遗体起的变化;然而家父遗体的变化与那三位大人说的死亡时辰不符,且小女子看那秦氏及她一双儿女言行之间与那三位大人交情匪浅,秦氏竟能先我们亲属知晓家父殒命,又能如此打扮上门闹事,事发蹊跷,小女子总要求个明白,才保家父不至于枉死。至于为什么是要向应天府报案,因我祖父生前为官,家父亦是,先前我莫家尚且可称之为官宦人家,然而祖父早已仙逝,家父如今又是横死,一朝风云改我莫家已是门庭改换,百姓之家日后唯有依靠地方政府为我等主持公道了。” “好一个‘一朝风云改’!好一个‘百姓之家’,莫小姐真是好算计,改的也好快。呵呵,罢了,既然你们告到了我应天府,这趟浑水我不趟也得淌了。” 冯敬琳哼了两鼻子冷气,把也不再管我,自己便走去看衙役圈来问话的一众家丁仆役。 秦小三和她的一双儿女也被带过来问话,然而着母子三人一近厅堂便又是呼天抢地的嚎哭,被衙役恐吓了几句,三人便缩在厅堂外头一角由着衙役看守,不久冯敬琳也过去审问了一番。 我瞧这情景只好自己走到屏风外,对着莫问尸体的地方老老实实的跪下了。 厅堂里。 “大人,粗查皮表,这位莫大人胸口有三处马掌印记模样的瘀伤,应是死前所致;下身还有不少擦伤,亦是死前所致;看皮肤上的尸斑模样,人死至少也有个五六个时辰了,如要往深里检验,还得另寻场所” “嗯。” “大人,方才的供词已让在场的家丁仆役画押了。” “嗯。”、“着人拿我文牒去趟大理寺,告知他们这莫府的情形,请他们派员前来查办吧。” “是。” 应天府的人在我旁边不紧不慢的工作,我也只管跪我自己的份,冯敬琳审问了一轮之后便在厅堂来回兜了几圈,最后坐到了靠近门外的椅子上。 曹嬷嬷在我耳边告知外出采办的人回来了,我趁机起身安排张大管家布置灵堂,然后知会冯敬琳一声说要回去更换衣物。 冯敬琳点点头答应了,我这才得以溜回碧芳园急匆匆的撒了一泡尿,吞了屋子里能找得到点心,又补充了一些流失的水分,这才换上墨兰给我带过来的孝服。 等我换了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回到的厅堂,厅堂里已经被张管家给布置成立一个灵堂,想必这种工作对张管家来说也是轻车熟路。 我看着挂满白麻的灵堂暗忖是不是要散出点话头到外面,就说这宅子不利主人,不然白馒头太诱人就怕给那些个苍蝇蟑螂惦记上。 我对曹嬷嬷耳语布置了这个事情,曹嬷嬷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回头找张大管家去办了。 我跟曹嬷嬷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冯敬琳的眼睛,那小老头很是审视的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仍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茶。 喝光了一盏茶,冯敬琳这才开口道:“莫小姐,贵府泡茶用的是那里的水啊。” 我稍一欠身说道:“回大人,鄙宅先前煮茶用的是城外西山的泉水,因这两年来家中长辈身体欠安,宅中庶务管理有所松懈,莫冰也是刚刚才查到底下有人耍奸用宅院里的井水来充作泉水的,连带今日招待大人的茶水也是怠慢了。此次烦劳大人出差,待此番事情查清莫冰必当敬赠好茶,以谢今日怠慢之过。 “嗯。”冯敬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我的话。 是个雁过拔毛的货,我心里暗道。 “小姐,大理寺的公差来了。”曹嬷嬷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大人,大理寺安左寺安大人到了。”冯敬琳带来的衙役进来同声禀报。 冯敬琳闻声起身理了理官袍出去迎见,我也是起身走到厅堂门外一旁候着,此刻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贴切呢?我选择了悲伤、愤恨和期盼的表情去直视这两位古代的部门领导。曹嬷嬷跟我的两个丫头也是低着头陪着站在我的身后。 来的大理寺安左寺四十来岁,微须白皮,举止温和,身上的威风倒不如这个应天府的冯府尹来的明显,但看这个冯敬琳与这个大理寺官员寒暄的模样,这两人估计官阶都是差不多的。 两人寒暄完毕,冯敬琳把案件相关情况跟这个安左寺说了一遍,这位安大人听完冯敬琳的介绍捋了捋他下巴的那把稀稀疏疏的短毛一会,也过来问了我一遍那个我是如何发现莫开的死存在蹊跷而又怎么会跨界去报案的问题。 我照着回复冯敬琳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糊涂!唉。” 姓安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道:“莫小姐,你真是既聪明又糊涂啊,你父虽死,但他毕竟是官身,你怎能以自己百姓的身份来举报官员的命案呢。” 被姓安的这么一说,我眼中眼泪流转,适当的表示出了一副悲切无措的模样。 “哎,不说了。” 姓安的数落了我一通,然后又转去对冯敬琳道:“冯大人,您看,这个案子既然我们大理寺也安排侦办了,您这边是不是……” 姓安的意思很明显,姓冯闻言却是笑了起来,“本官倒是愿意落得清闲,但是这位莫小姐既然先到我们应天府报的案,又以苦主身份哀求我们为她家人伸冤,我们若无上官裁决便将此案全盘外推,回头天子借故责备,我们也是难做啊,你说是也不是,安老弟?” 姓安的一听这话先是犹疑了一下却也笑了起来,道:“冯兄说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你我先且一同查案,回头分别与上官汇报了,下一步该如何处置,你我皆听上头的安排吧。” “那好,安老弟请。” “呵呵,冯兄也请。” 两人客套了一通,姓冯的便微笑着跟在姓安的后面走去看莫开的尸体。 厅堂外头缩在角落里老实了一会儿的秦小三自姓安的一到便警觉起来,待她看到姓安的要去查看莫开的尸体登时按耐不住了,嚎哭着撞开一旁看守的应天府衙役朝姓安的扑了过去,秦小三的女儿见状赶紧扯了她哥哥也哭着跟后。 “大人!您可要为民妇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