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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的分量让傅亦寒不敢看轻。  “他们既然能将你的生平查的这样清楚,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你此番是奉皇命而来,朝廷命官无缘无故在异地身亡,那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可是这‘立除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不知这是有天大的口气,还是有天大的胆子。”  段长明讳莫如深地说:  “也许是有天大的能耐呢。”  若和曹景明死前的话联系起来,张贤德背后之人与现在这事背后势力是同一拨,那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难道这就是我爹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理由?”  段长明不知张贤德之事,以为傅亦寒只是说这件事,便开口道:  “师父当年便是秘密调查,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若不是遇见了极大的困难,师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傅亦寒看了看段长明,他倒是并没显得很担忧。  “伪造的信已经准备好了?”  “让长风去寻一样的纸了,到时候就写我是五年前被人意外救下,接着就中了科举,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破了一桩大案,皇上破格将我提拔成了大理寺少卿。幕后之人没有现身,不能将师父拖下水来。”  “可是等这边的事情了结了,你总要回到善德城,那人知道了是你所为,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段长明随意一笑。  “只看眼前,莫提后事。”  傅亦寒没有心思去想段长明这话背后有何深意,他只想尽快解决此事,不要让姜四月有机会掺和进来。  “我用药材商的身份联系了陆恒远的货栈,他好像对此很有兴趣,约了我明日见面。”  “假扮曹景明一事赵树人已经起了疑心,但曹景明的焦尸还在义庄放着,他应该还没有联想到那里。昨日晚间他封住了县衙的所有入口,不管去哪里身边都有人一刻不离地跟着,看来吓得不轻。我今晚去见他一面,看看还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傅亦寒点点头。  “双管齐下。”  “速战速决。”    是夜,赵树人叫了衙役们在门外守着,自己才敢留在了书房中。  自从见过了不知是人是鬼的曹景明之后,他已经让人随身保护了两日了,若不是因为现在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道,他绝不会独自一人待着。  赵树人拿起桌上的信,这信是今天突然出现在他书房的桌子上的,旁边还有一只死僵了的信鸽。他把信拆开,信纸没变,字迹也相同,一切都和以往一样,他也就没在有什么怀疑。待仔细读了信上所写的,他先是嗤笑一声,然后把信揉成一团,扔在了桌子上。  “我还以为他这么胆大,是有多大的靠山呢,原来就是穷小子走了狗屎运而已。”  “不知赵大人说的是哪一个穷小子?”  话音未落,段长明便推开门走了进来,赵树人激灵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还没等他伸手,桌上的纸团已经被长风拿走,转眼就递到了段长明的手中。  赵树人额头上的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  不管背地里他有多么不把段长明放在眼里,但是明面上段长明还是高了他不止一等的四品大官,这要是让他抓住了把柄,治上一个不敬之罪,那真是菩萨来了也难救啊。  段长明将纸团展开,这上面的字还是他昨晚仿照那封真的信自己写的。他假装认真看了一遍信上所写的内容,开口道:  “原来赵大人说的,是我这个穷小子啊。”  赵树人赶紧走过来,躬身行礼道:  “大人怎么没有知会下官一声就来了,下官什么都没准备,这可是要怠慢大人了。”  段长明故意重重地叹了口气道:  “我一个走了狗屎运而已的人,怎么敢劳动赵大人迎我呢,我自己厚着脸皮进来,赵大人别把我赶出去就好了。”  赵树人听得心惊肉跳,根本不敢抬头看段长明。  “哎呦大人啊,这话可是折煞下官了,大人可千万别误会,下官刚刚说的,其实是今日遇见的一桩案子里的人。”  段长明背过手去,饶有兴致地问:  “哦?是什么样的案子?”  赵树人满头大汗,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开口道:  “呃,是有一个穷书生,有一门大户人家的小姐因为自小身体病弱,便招了他入赘,等到那家的老爷死后,这书生接管了所有生意,然后就开始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全然没了读书之人该有的仁义道德,所以就被他欺压过的伙计和乡邻联名给告了。”  半天没听到段长明说话,赵树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段长明的声音很快就从不远处响了起来。  “然后呢,赵大人你是怎么判的?”  原来段长明是找椅子坐下了。  赵树人心中苦闷,但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编。  “下官……下官……下官见他并没有对他人造成大的伤害,所以判他给所有人赔偿银两,并责令他闭门思过,若有再犯,便杖刑关押,决不轻饶。”  “哦,听起来,赵大人是用钱解决了此事了。”  “下官……”  “赵大人是不是觉得,只要有了银钱,便什么事都不在话下了?”  赵树人看着自己放在眼前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脑子也越来越乱。  若是曹景明在身边,这事情肯定很快就圆过去了。可现在……这该怎么说才好?  “那些来告状的人也是生活窘迫,下官以为,多少致歉的空话也不及白花花的银两来的实惠。”  段长明轻笑一声。  “赵大人,你一直都是这样凭着自己的想法来断案的?”  赵树人快要崩溃了。  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案子都是谁孝敬的钱多,他就判谁赢,今日难得他向着穷苦的百姓说了句话,怎么还说错了?  “这……下官……”  段长明在一旁看着赵树人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对他的心理施压也差不多了,便笑了出来,缓和了声音说:  “赵大人不必如此紧张,我这是在大理寺待久了,所以什么事都想多问几句。这新兰县是赵大人治下,对于百姓的想法当然也是赵大人你更清楚,我没有插手的意思,也没那个资格。”  “大人说哪里话,大人这是在给下官提醒呢,下官以后一定会遵照大人的指示,多听听百姓的想法,不能自以为对他们好就算了。”  段长明听赵树人说这话实在刺耳得很,他招手让赵树人坐过来。开口道:  “我今日便装而来,是闲来无事正好溜达到这里,就顺便来找赵大人说说话,赵大人随意一些就好。”  赵树人心中忐忑地走到段长明身边,他刚坐下,段长明就把那张皱皱巴巴的信放到了桌子上,对他说: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聊聊这封信的事了。”  赵树人骂人的话瞬间就到了嘴边,险些出口。  你他娘的这样,你让老子怎么随意!  赵树人强装镇定,勉强笑了一下。  “段大人不知,下官生性谨慎,其实就是大家常说的心眼小,有点事情放在心里就会一直惦记着。大人这次来,下官生怕自己有哪里照顾不到,让大人不顺心了,所以这才请人打探了大人你的事情,好让下官在安排的时候能时刻注意着,别给大人添了烦心事。”  段长明了然地点点头,他又拿起信来看了一遍,突然皱起了眉头。  “难得赵大人如此关心了,只是赵大人你找的这人,啧啧,好像不太行啊。”  赵树人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段长明道:  “他连我不吃香菜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查到,难道还不是不行吗?”  赵树人怔住了一瞬,然后干笑两声,开口道:  “呵呵,大人说的是,下官下次换一家,换一家。”  段长明把信折起来放到桌子上,对赵树人说:  “不过赵大人调查的事情,很快也便用不上了。”  这一晚上,赵树人被段长明这一句一转折的话音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脑子里的弦一直绷着,感觉已经离断开不远了。  “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长明叹了口气道:  “咱们两个,以后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赵树人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他赶忙跪倒在地上,俯身开口道:  “下官愚钝,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段长明伸手扶住赵树人的胳膊。  “赵大人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赵树人身子俯得更低了。  “下官不敢。”  段长明也不再管他,他手抄着袖子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开口道:  “我再过两天就要走了。”  赵树人的后背明显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腰来,看着段长明问:  “大人是要去哪?”  “自然是回善德城了。”  赵树人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段长明一脸无辜的样子,十分怀疑这厮就是在故意整他。  “下官还以为是哪里惹恼了大人,大人要降罪于我呢。”  段长明真诚地看着赵树人问道:  “看赵大人跪的这么痛快,想来你是觉得有会惹恼我的地方了?”  赵树人憋着心中的火气,微笑着说:  “大人在善德城锦衣玉食惯了,我们这小地方条件有限,大人你有不满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