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征求意见的语气,但是严子瑜走到姜四月身边,俨然是不论她们同不同意,自己都一定要跟着的架势了。 严子瑜行为反常,姜四月在心中思量了一番,也没再说什么,假装看不见严子瑜,自顾自拉着陆芷兰走了。严子瑜悠闲地跟在她们二人身后,偶尔和玉树说上几句话,一派安然。 七里巷是一条长街,道路不宽,两旁都是卖这样那样东西的小摊子,人一多就略显拥挤,不过确实热闹非凡。人群中有受过陆芷兰接济的人,看见她和姜四月走在一起也不怎么惊讶,只是笑着和她打招呼,顺便再感叹一下这两位姑娘走在一起,真真儿的像是画上走出来的仙女儿一般。 陆芷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感叹道: “自我母亲去世,我已有十几年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了。” 姜四月问道: “你小时候来过?我以为大家闺秀足不出户的,你应该是没见过才对呢。” “我们家并非是世家,我母亲从前就是卖馄饨的,嫁给我父亲之后才安居在家。我两三岁时她便常带我出门买菜,后来她重病在床,不久便去世了,我父亲忙于生意,我就留在家里让乳母照顾着,也就再没来过了。” 听陆芷兰主动提起家人,姜四月眼睛一亮,故意叹气说: “要是我爹也经常走南闯北就好了,省得闲下大把的时间管我,让我从前半点自由也没有。” 陆芷兰闻言却摇了摇头。 “没有父母在身边并不能称作自由。四月,你有爹爹管着,这在我看来是求之不得的事,你该感恩才对。” “芷兰,我要是你,怎么也要跟着商队四处去看看,才不甘心每日留在高墙大院中呢。” “以前我爹带队出门的时候我还小,这些年生意做大了,他不用亲自出去了,我还哪有机会呢?况且,我与他的关系并不好。” 姜四月仔细看着陆芷兰说这话时的神情,她眉心微皱,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并不像是在说假话。 关系不好的意思,就是说陆恒远做的事情,她并不知情喽? “哪里有爹和女儿不亲的呢,至多是误会罢了。” 陆芷兰笑了笑。 “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知道人心能凉薄到哪种地步。” 陆芷兰看着姜四月真心实意地说: “四月,我说的羡慕你,是真的。” 姜四月茫然地接受了陆芷兰的羡慕,虽然她并没想明白自己是哪里值得陆芷兰羡慕。 难不成,她也想自己开个店卖包子? 之后两人便在周围随便逛了逛,陆芷兰没有再提关于陆家的事情,姜四月也不好开口问。逛了一会儿,陆芷兰便到了回家的时辰了,两人在路口分别,等到陆芷兰走远,姜四月转过头打量着严子瑜,开口问道: “你认识陆芷兰?” 严子瑜摇了摇头。 “不认识啊。” 姜四月眯着眼睛看他。 “真的?” 严子瑜自然是十分坦荡。 “当然是真的。” “那你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严子瑜没有回答,他打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凑近了姜四月,低声问: “那你先告诉我,你对她的关心从何而来?” 姜四月看着近在眼前的严子瑜,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离我远点再说话。” 严子瑜摸着被拍红的的额头委屈地说: “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你说的是十岁之前。” 严子瑜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便离得远些小声说: “陆芷兰是你新认识的吧,以你的性格,怎么会主动和她交朋友?你想干什么?” 姜四月看着严子瑜,若有所思地说: “你从昨日起就反常得很,今天见到陆芷兰又是这样的表现,莫不是……你们两家定了婚约了?” 严子瑜听完姜四月的话,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上不来。 姜四月看到严子瑜这样的表情,倒是觉得自己猜对了。 “你不同意这桩婚事,又怕你爹逼着你,所以才躲到包子铺去的,对不对?只是你没想到我与陆芷兰也相识,你怕她跟我说什么,我会通知你爹抓你回去,所以才寸步不离地跟着,是不是?” 严子瑜合拢扇子轻敲着脑袋,不知该怎么回答姜四月。 姜四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虽然陆芷兰知书达理,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心地善良,是个绝对的好婚配,但是你若不同意,别人也确实不该逼迫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爹的,这包子铺嘛,你想待就多待几天吧,等想明白了再回家。” 严子瑜在心里抓心挠肝的着急,但是又没法解释,最后只有长叹了一口气。 “好,我听你的。” 严子瑜这么听劝,让姜四月很是欣慰。她和严子瑜往回走着,就听严子瑜开口道: “我刚问的事情,你还没回答呢,说说吧,你和陆芷兰怎么回事?” 对于严子瑜这个寻根究底的精神,姜四月就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 “偶然相识的,我又没什么朋友,所以想亲近一下呗。” “我不信。” “我又不需要你信。” 严子瑜拉住姜四月,站在她面前,十分认真地说: “从前在学堂时,你曾被你最好的朋友欺骗过,从那以后,你就再没主动亲近过陌生人,别人不知道,可我却是一清二楚。四月,你觉得你用这样的借口,怎么来说服我呢?” “有些事情,不是能跟你说清楚的。” “没有什么是不能说清楚的。” “严子瑜,我们已经长大了,不是有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找人诉苦出主意的年纪了,我要做的事情,我会有分寸的。” “你若是有分寸,就不会让自己昏迷,还险些进了鬼门关!” 严子瑜低喝出声,姜四月看着他生气的样子,知道他说的八成就是自己之前误中了“断魂香”的事。 可是那件事,并不是他应该知道的。 姜四月紧盯着严子瑜问道: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严子瑜一气之下失了言,迎着姜四月探询的目光,他最终还是将这事含糊了过去。 “四月,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姜四月上前一步逼近严子瑜。 “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严子瑜不躲不闪,轻声说: “我只知道,为了你自己的安全,不该管的事情就不要管。” 严子瑜眼中有万般情绪,可是他不肯明说,姜四月便不懂。 “严子瑜,我开始看不透你了。” “四月,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只想让你好。” 姜四月慢慢退后。 “我知道,可是严子瑜,你也要知道,若你自以为的对我好越过了我的底线,那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也只会一朝崩散。” 严子瑜心里清楚,自己不小心说出来的话,让姜四月心中已经存了疑惑,也许,她是以为自己找了人在她身边监视着她吧。 纵然后悔刚刚的一时冲动让姜四月误会了,但是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严子瑜看着站得远远的姜四月,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我只能告诉你,我除了之前让张婶帮我留意过傅亦寒的动静之外,绝对没有再找过别人监视你。” 姜四月半信半疑地打量着他。 “真的?” 严子瑜信誓旦旦地举起手。 “对天发誓,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吃包子噎死。” 虽然严子瑜身上有太多的事情让人看不清,但是两人十几年的感情,姜四月还是愿意相信他一次。 “若有半句假话,你这辈子也别想再吃到我蒸的包子了。” “要这么毒?” 姜四月坚定地点点头。 “没错。” “你蒸包子的手艺越来越好,要是以后吃不到,真是余生憾事啊。” 姜四月抬脚往包子铺走去,严子瑜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着。 “那以后就别在我面前说假话。” “……其实,今天的包子馅有点咸了。” “师兄和的馅,你也知道,他那手底下没轻没重的。” “我就说嘛,四月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就是……哎哎哎,你怎么又凑过来了,离远点!” “是这路太窄了,不赖我。” “是不是找打?” “别别别,别急,说点正事。” “什么事?” “我晚上想吃韭菜鸡蛋馅的饺子。” “自己包。” “还有红烧肉。” “腻死你。” “还有糖醋鱼。” “……” “还有……” “滚蛋!” 段长明和傅亦寒相对而坐,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封拆开了的信,信纸是上好的白藤纸,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傅亦寒点着信纸的一角,开口问道: “这确定就是赵树人说过的,请‘那边’的人调查你的回信?” 段长明点点头。 “长风上午蹲守曹景明住处时截住的,信鸽还被喂了□□,到了没多久便死了,这是防备着信鸽认得回去的路,暴露了行踪,看来那人很是谨慎。” 傅亦寒拿起信又看了一遍,轻叹道: “也不知你的命格是怎么生的,缘何如此招人嫉恨?” 信上只寥寥数语,却将段长明这些年的经历写得完整,字字关键,没有赘言。 而这些是傅亦寒早就了解的,他说的,是这信上的最后一句话。 “此人心思缜密,宜避其而行事,若无可避,立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