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故人(1 / 1)春秋一笔谈首页

今天郁府里头弥漫着一股十分和谐的气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悦,迎面走来,个个都喜上眉梢,眉开眼笑。    笏九正觉得费解,看见前面有个人走过来,是那个之前被他附身啃老母鸡吃的厨房里的老何,既然是老熟人了,笏九也不跟他客气,抓着他就问:“最近贵府可是有喜事?”  老何一看是笏师父,笑笑说:“没什么喜事,就是我们少爷跟我们少夫人最近感情和睦,我们做下人的自然也跟着感到高兴。”    笏九有些郁闷地回到院子里,看见江墨坐在那儿发呆,过去一拍桌面,道:“你怎么不去找郁少夫人聊两句?别忘了咱们的任务!”  江墨脸上有些许无奈,“今天一天郁郁桓生跟他夫人同进同出,我没什么机会跟少夫人独处。”  桃李走出来说:“既然没有独处的机会,那就不等了,今天用餐时见到他们,咱们再找机会试探他们的口风,看幻境对他们的影响到哪个地步。”    中午的时候,郁二少陪着倪绾出门了,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回来,江墨等人等到了晚饭时间,才终于见到郁桓生,却始终不见倪绾出来。    郁桓生姗姗来迟,左手提着长袍下摆跨进了堂屋的门槛,跟着往右侧走了过来,边走边说:“郁某近日公务缠身,又赶巧内人身体抱恙,对几位师父疏于款待,实在抱歉。”  江墨趁机站起来说:“少夫人身体不适?严重么?江墨自觉与少夫人颇有几分缘分,她既病了,江墨理应前往探视。”    “不碍事,”郁桓生入了座,说:“医生嘱咐过,说是要静养,不宜见客,沈小姐有心,郁某十分感激,就不牢沈小姐跑一趟了。”  “……”  江墨笑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二爷替江墨向少夫人问声好。”  郁桓生点头,“自然。”    笏九给桃李打了个眼色,桃李没捕捉到他想表达的要领,干脆不去搭理他。  江墨坐下来时,下意识去看坐在自己旁边蔺傒文,他冲她点了头,江墨沉吟了片刻,想着该怎么开口。    笏九口无遮拦。  桃李不善言辞。  蔺先生置身事外……  所以一旦有这种正经要费一番唇舌的交涉任务,只能落到江墨的身上,她默默思考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进入话题才不会显得突兀。    笏九看她迟迟不开口,等得他心里着急,只好自作主张自己先开个头,“我见这两日少夫人面带桃花,目光含春,郁二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真是令人生羡。”    “……”    忽然“咚”一声,江墨的筷子掉了,是被笏九说的话吓掉的。  面带桃花?目光含春?  用词过于露骨了!    江墨急忙道:“笏九师父的意思是,近日少夫人眼角眉梢喜气充盈,气象颇佳,是吉兆。”  郁桓生笑容淡淡,似乎并不想跟他们谈及倪绾。    江墨在心里面组织着语言,硬着头皮继续:“昨日申时,日落西山,霞光万顷,我立于门前遥望西边,发现长庚星隐隐闪烁,而今晨寅时,我又放眼东方,发现启明星大放异彩,此二象均为祥瑞之兆,我看这两天府里上下个个喜上眉梢,想来是府上有喜……”    郁桓生说:“沈小姐不仅懂伏妖之术,还善谙晨占夕卜之道,郁某佩服。”说着举杯,道:“郁某敬你一杯。”  江墨一愣,也赶紧端起酒杯回敬了一杯,心想不能再拖拖拉拉的了,她喝完一杯酒,又道:“二爷可听说过这启明星和长庚星不曾?”    “略有耳闻,”郁桓生说:“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这两颗星其实是同一颗。”  “此星,时而高悬东方,时而闪耀西方,让人捉摸不透,”江墨故作高深,说:“据古籍记载,此星乃月老宫,月老居于此宫内,朝观众生,夕卜因缘,若此星于人世间晨昏皆现,则表示红鸾照命,天喜同行,是月老在牵线了。”    笏九听江墨说得煞有其事说得神乎其神,慢慢凑近旁边,小声问桃李,“江墨所说,确实有那么一回事么?”  桃李轻轻摇头,回道:“真假参半。”    “哦?”郁桓生问:“月老牵线,与郁某府上有何干系?”  “有,”江墨非常笃定,“与二爷和少夫人有关系。”  郁桓生笑的意味不明,“沈小姐说笑了,我与内人早于半年前结为夫妻,若说是为我们牵线,莫非是这月老行事有所疏漏,直至近日才想起来要补上一补?”  江墨说:“二爷近日来与少夫人如胶似漆,恩爱有加,旁人自然看在眼里,又恰逢其星闪烁,岂不正是应了此景?”    郁桓生忽然有些走神,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了闲适的神态,“那依沈小姐看,我与我夫人确实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江墨默了片刻,还在犹豫该怎么回应的时候,脑袋先摇了摇。  这一摇,就让郁桓生变了脸色,“望沈小姐赐教。”    江墨盯着那两道凉飕飕的目光,颇感压力,“缘分之事,上天自有主张,虽说事在人为,但若枉顾局势,执迷不悟,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  此时郁桓生的笑容完全淡了下去,他缓缓站起来,依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道:“几位慢用,恕郁某有事不能作陪。”他话说完,转身就走。    蔺傒文忽然道:“郁二少。”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开口称呼郁桓生,郁桓生身形一顿,一下收住脚步。  蔺傒文漫不经心道:“事已定局,若你一意孤行,违反天道,终究是害人害己而已。”  他说的天道,指的是已经无可挽回,既定的事实。  郁桓生对于所谓的天道嗤之以鼻,他的神情阴郁下来,说:“上天的主张?我的命运,还轮不到他人插手!”    人走了之后,笏九哼笑:“你跟他说事已定局,他知道什么意思么?”  蔺傒文没言语,似乎兀自思忖着什么。  桃李说:“看他的反应,好像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了幻境编织出来的幻象里,咱们是不是得找个机会,强行把他唤醒?”  江墨也这么想,“咱们尽早行动,只不过不知道倪绾的情况怎么样?”  桃李想了一想,“他一醒过来,倪绾自然也得跟着醒过来。”  笏九激动道:“那还等什么?今晚夜黑风高,最适合干这种事了。”    ……    晚上,笏九给他们分析行动的最佳时间,“深夜寅时刚到,正是人熟睡之时,此刻人的意识最为薄弱,毫无防备,正好下手。”  像这一类需要施法的任务,只能交由桃李来完成,她点点头,把桃木剑拿出来,默默地又擦了一遍。    寅时一到,桃李即刻动身。  江墨忽然道:“等等,你认得路么?”  桃李点头,“只要站在最高点就能看到。”  说完,脚尖一蹬,冲天而去……    “……”    郁府的布局比较复杂,但桃李在白天的时候已经去踩过点了,大致的方向她还认得,现在她站在屋顶高处,不需要在底下弯弯绕绕,呈直线往某个方向去了。  郁桓生的房间独居一隅,很容易找得到。    桃李轻巧地落在郁桓生房间的屋顶上,跟着又跳下来。  深夜里凉如水,尤其是这屋子前面还有一面湖,风吹过来,居然有些凉意骇人。  她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拿了几张符出来,在门板上围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出来,跟着掐诀念咒,那方框竟犹如一面透视镜,将屋子里面的情形显示于那方寸之地。  镜头移向了床边,桃李终于看见了郁桓生,正闭着眼睛熟睡。    桃李从衣袋里掏出五枚铜币,将它们呈一线整齐排列在自己左手的掌心上,右手掌心反方向与左手掌心贴合,她闭着眼睛念了两句:    杳杳冥冥,甲乙丙丁。  庚辛壬癸,永保神清。    跟着将五枚铜币往那方框一掷,五枚铜币分别落在了郁桓生的眉心,双肩,以及两只腿上。  桃李掐着手决,念道:    三魂七魄,速速归依。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忽然一阵寒风骤起,其势强劲逼人,桃李正觉得惊讶,忽然那阵风往她这边钻了过来,直吹得她睁不开眼,跟着她听见了铜币纷纷落地的声音,她吃了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的方框已经消失了……  ……    江墨心里隐隐觉得今天下午郁桓生的态度不大对劲,还有蔺傒文对他说的话也不大对劲……她满腹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了蔺傒文。  这个时间,他们都在等桃李的消息,所以没有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王摩诘的诗集他这几天反反复复地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沉迷于个中趣味,总之她每次看他,都是一副手执书卷,全神贯注的模样。    蔺傒文忽然抬起目光,发现她正在看自己,于是他搁下书册,温笑:“怎么?”  江墨坐过去,问:“你是不是觉得郁桓生有问题?”  她靠过来时,身上带来了一阵清清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蔺傒文挺喜欢闻这个味道。    他正想说话时,抬头望过去,发现坐在桌子对面的笏九也是一脸因不解而急切的表情。  笏九问:“什么问题?严重么?刚才你怎么不说?”  蔺傒文还没说话,桃李回来了。    笏九立马转而跑向她,“怎么样?叫醒了么?”  桃李神情凝重,摇了摇头,“没有。”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笏九非常主动地给她拉了张凳子出来,“坐下慢慢说。”  “我施法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忽然刮起一阵强风,”桃李接过江墨递上来的水,说:“我闭上眼睛没多久,再睁开时,启魂术被强制中止了。”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笏九问:“你没事闭眼睛干什么?”  桃李:“……”  笏九:“看清是谁中止你的启魂术没有?”  桃李:“闭着眼睛谁看得清楚?”  笏九:“所以说你闭眼睛干什么嘛?”    江墨扶额……  蔺傒文重拾书册,默默又看起来。  桃李趁笏九不注意,倏地往他脸上吹了口气。  笏九下意识闭眼……睁开眼睛时刚想发作,猛一下反应过来,讪讪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