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和蔺傒文在周副官的带领下走进了堂屋,江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左边隔间的圆桌前啃鸡腿的笏九,她的视线跟着转向了桃李,与她对视了一眼。 而笏九抻着脑袋看到来的人确实是老朋友们,一种他乡遇故人的激动之情油然而生,溢于言表。 郁桓生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手捧青花瓷茶碗,用杯盖拨了拨茶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将茶碗搁回了手边的案几上,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来人,道:“两位师父怎么称呼?” 江墨有些走神,这位座上的郁二少爷,除去神态以及说话时的口吻和郁垒有些出入,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是嘴角噙着笑,一个看上去温润宽和,而这一个却显得略阴沉。 蔺傒文见她沉默,自己说道:“在下姓蔺,这位是我师妹,姓沈,我们师出同门。” “我夫人的情况,相信二位已经略有所闻,郁某便不再赘述,”郁桓生笑笑道:“二位师父可曾用过午饭?要是不介意……”他说着目光瞟向了隔间,笑容顿时一僵,餐桌上杯盘狼藉,还有一个制造狼藉的人在一片狼藉中胡吃海塞,实在见不得人。 蔺傒文道:“多谢美意,我和师妹用过餐了。” 郁桓生讪讪收回了视线,请两人坐下后,又让人上茶,随后才施施然问道:“听说二位师父与这六尾妖物颇有些渊源,那么能否请二位告诉郁某,长着六根尾巴的东西是个什么样的妖物?” “二少应该听说过九尾天狐,”江墨神秘兮兮道:“这六尾,就曾经是一只九尾天狐。” 蔺傒文捧着茶碗,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轻呷了口茶。 “曾经?”郁桓生似乎挺感兴趣,安安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江墨点点头,继续说道:“青丘之山有兽,其状如狐而九尾。《山海经》里所提到的,并非言之无物。” 郁桓生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哦?只是不知那九尾,为何会只剩下六尾。” “九尾天性洒脱不羁,上天入地不受约束,虽内心狡猾,却本性不坏,生平最喜捉弄人,却不曾害过人命。”江墨这头一边说,另一头的笏九一边频频点头,由衷地赞同。 “照沈小姐这么说,只因玩心大起,那六尾便夜闯郁府,有意惊扰内人?”郁桓生笑容淡下来,“仅凭这一点,它就罪不可赦。” “……” 笏九嘴里含这一块鸡腿肉,咽不下去。 ……这人长得跟郁垒一个模样,性情却是南辕北辙,太不宽厚了! 市井里还在误传他有风度,简直是笑话! 江墨心慌慌的,看了旁边的蔺傒文一眼,她才说:“我想六尾并非有意……” “这妖物从九尾变为六尾,想来也是因玩心太重而不知得罪了哪一路的鬼神,因此才被斩去了三尾,”郁桓生用近似揶揄的口吻说道:“明明殷鉴不远,它却顽固不化,这次还得麻烦沈小姐和蔺先生给它一个教训。” 江墨端来茶碗,笑了笑,喝茶。 郁二少爷似乎是才想起来,忽然问:“对了,这六尾可还在府里?” 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待在这里,江墨当然得点头,“还在。” “那么诸位打算如何揪出这六尾妖物?”他问话的时候,视线还扫过了仍在吃鸡腿的笏九,以及在一旁保持沉默的桃李。 “这六尾非同寻常,虽少了三尾,但到底还是一只九尾狐,要让它现形不容易,得等到今晚子时,”江墨又开始大打诳语,“夜晚子时,阴气最盛,是伏妖的最好时机。” 这话也不算假话,六尾确实是九尾,而夜晚子时确实阳气最弱。 郁桓生说:“既然如此,那还请几位师父暂留郁府,以便除了那六尾。” 郁桓生让人去收拾了几间客房出来,跟着就让管家带着他们住了进去。 管家边走边说:“几位师父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老夫说,能帮得上忙的,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四个人分别住进四间厢房,坐落于同一个院子,两两相对,很方便他们聚在一起开私会。 管家带他们到各自的屋子里,只随口`交代了几句,“二少说了,为了方便几位师父行捉妖之事,几位可以在府里随意走动,有任何事情尽管找老夫,要是实在要紧,老夫再禀告二少。” 说完只让他们稍作休息便告辞了。 人走远了之后,笏九等不及问:“这个郁二少,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他郁垒有什么关系?我们一起过来之后就跟他失散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他。” 江墨说:“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就是郁先生,可是我跟他对过话之后,觉得不是。” 桃李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他进了生门之后,又意外地触动了其他门的开关,进了其他门?” “那这个郁二少又怎么解释?”笏九问:“为什么偏偏是郁二少,而不是笏九少,桃大小姐,沈大小姐,蔺大爷?” 众人一致看向了蔺大爷…… 蔺傒文的面色淡如水,说:“这里是幻境,幻境里面形成的某个人,某件事,某样物体,会因一个人的心境变化而产生,这叫镜由心生。” 笏九问:“那么这里是谁的心境?” 桃李灵机一动,“谁不见了,就是谁的心境。” 笏九惊了,“这么说我们现在是在郁垒凭空想像出来的世界里?他还想像倪绾归成了他夫人?姓郁的这么痴心妄想?忒臭不要脸!” 江墨却有不同的想法,“我们不是在郁先生想象出来的世界里,别忘了,我们是一起进来的,问题有可能就出在那个八卦阵上,那是谁布的阵法?” “我可不认为,那只一直跟在倪归绾身边的灵,会有那么大的能耐布下这么复杂的阵法。”笏九说着就拿出了他的六尾扇挡太阳。 江墨沉吟片刻,说:“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她看向了蔺傒文,“郁先生曾经说过,归绾是他的一个故人,蔺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笏九也疑惑地看向他,这件事连桃李也不知内情。 “据我所知,倪归绾的上一世确实是他夫人。”蔺傒文站在太阳底下,强烈的光线拢住了他的周身,他身上的白衬衫被白光照地越发雪白。 江墨也猜到是这样,郁垒看倪归绾的神情有些许复杂,当初她就觉得那眼神看起来像是在看着无法割舍的旧情人…… 只是为什么倪归绾可以再世为人,而他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