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府大门口左右各站着四名手持枪杆的卫兵,戒备森严。 江墨在郁府大门不远处观察了一会,转头问蔺傒文,“我们就这么过去么?” 蔺傒文看着她反问:“你想带点什么见面礼?现在还来得及准备。” 江墨表情略无语地摇摇头,往前走了,蔺傒文后她一步跟了上去。 站在门口的周副官发现前面有人过来,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往这边过来的一男一女,等人靠近了,他问:“干什么的?” 江墨站在门前的石阶下面,笑着说:“听闻贵府昨夜里有邪祟犯上作乱,惊扰了少夫人,小女不才,自认颇懂些驱邪除妖之道,因此斗胆前来,替郁二少排忧解难。” 周副官再次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跟着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人,问:“他又是干什么的?” 江墨微微测过脑袋,信口便胡诌,“……他是我师兄。” 蔺傒文不置可否,神情称得上冷淡。 周副官看着两人,内心十分怀疑,一个是女流之辈,一个看起来又斯文得像个教书的先生,这样的形象跟他以往印象中的捉妖师完全背道而驰,他不用拿抢就能崩了他们。 江墨说:“口说无凭,将军不妨让我们入内试试,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周副官有些犹豫,今天早上到现在没一个敢来自称会捉妖,许多江湖骗子慑于郁二少的威严,不敢前来,好不容易等来一个,说不定真有点本事…… 他放松了戒备,说:“今早我们郁二少陪少夫人去庙里上香了,得有一会儿才回得来,你们……”他说着犹豫了一下,“你们先回去稍作等候,等我们二少和少夫人回来了自会有人知会你们。” “或者让我们先进去看一看如何?查清楚究竟是什么妖邪作祟,我们也好做准备。”江墨觉得那只妖怪就是笏九,也许他还在府里。 “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来,”周副官也很无奈,“没有我们二少的允许,外人一律不准入府,这是府上的规矩。或者你们二位就在这儿等着,我们二少去了也有些时候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江墨只好转头询问蔺傒文的意思,蔺傒文还是一副“全凭你做主”的表情……老是这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把自己摘得也太干净了! 她说:“……我们等。” …… 笏九躲在一颗树后面,抻长了脖子往大雄宝殿的门口望了半天,终于等到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亟不可待地露出半个身子,瞪着眼珠子拍了拍旁边的桃李,说:“是不是?我有没有说错?那不就是郁垒么!!” 桃李在另一边也看得真真切切,但没有笏九那么激动,心下仍有疑虑。 从他们过来之后,她跟六尾两人就和江墨他们失散了,江墨在哪儿姑且不论,郁垒怎么会成了郁二少爷? 笏九迫不及待想上前认亲,让桃李拉住了,“别冲动,这件事有些奇怪。” 笏九频频抬头望过去,忽然看着郁二少扶着他夫人要走,急的跟猴一样,说:“奇不奇怪的出去看看就知道了,看他认不认得咱们。” 桃李不再阻止他,果然看见笏九一跑出去,还没靠近就被持枪杆的士兵拦下了。 郁二少侧着脸看过去一眼,没做搭理,正要走。 笏九忽然说:“我听说昨夜郁少夫人看见了一个长着六条尾巴的妖怪,可有此事?” 倪绾停下脚步,望了过来,一看见笏九时,神情一顿,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笏九顿时心虚,昨晚化了那么浓的妆,不会这会儿都能被认出来吧? 他故作镇定,两只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地笑笑,说:“那六尾妖怪可是浓妆艳抹,生的颇有姿色,很是美艳?” 倪绾略略放松表情,走了两步过来,说:“确实浓妆艳抹,却非美艳。” 笏九:“……” 胡说!他觉得非常美艳! 倪绾心下疑惑,她没有提起过那六尾妖怪“浓妆艳抹”的细节,这人是如何得知?想来此人并非等闲之辈。 郁桓生稍稍将倪绾拉过来一些,问:“先生是何人?有何见教?” 笏九眯眯眼,面有疑惑,果真不认得他? 这时,桃李也走了过来,说:“吾乃除妖人。” 笏九接着笑了笑,“那六尾可不是一般的妖怪,性情高傲,素来不甚搭理凡人,我看少夫人神情恍惚,印堂隐隐有几分煞气,猜想是犯了什么忌讳,得罪了哪路仙人。” 桃李瞟了六尾一眼,决定不拆穿他。 郁桓生默了片刻,不知道内心里在盘算些什么,随后温温雅雅地笑道:“先生果真有几分本事,若二位不嫌弃,还请随郁某到舍下一坐。” 笏九笑呵呵的,还想装模作样得自谦两句:“郁二少客气,在下不过是略懂……” “那就打扰了。”桃李不想听笏九废话,开口打断他的话。 “……”笏九只好尴尬地默默合上了嘴。 …… 此时已经是烈日当头照,江墨觉得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实在过于厚重,没多久就闷出了一层汗,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蔺傒文,发现他在大太阳底下,依然显得很……冷静。 蔺傒文看过来,问:“怎么?” 江墨的目光不避不让,若有所思问道:“请问,蔺先生是什么人?” 闻言,蔺傒文定定和她对视了几秒,眸光淡淡,说:“我一个教书的,能是什么人?你书社里的常客之一。” “还有呢?”江墨将双手放在后面的腰上,背靠着身后的墙,道:“蔺先生似乎有断善恶,判生死的权利。” 蔺傒文笑,“人类的善恶,生死,不由我来判断,自作孽者不可活,行善者积德,生死亦有命,非人力能为。” 话刚说着,前面便有几辆黑色轿车往郁府大门开过来,前后纷纷停住。 周副官立马迎了上来,打开第一辆车后座的车门,弯着腰说道:“二少回来了。” 郁桓生先行下了车,然后再去扶车内的倪绾出来。 笏九和桃李坐在后面那辆车里,这会儿也下了车,走了过来。 周副官一看见他们两个,心里大为惊讶,眼珠子在郁桓生那边绕了一圈,心下已经猜定了七八分,也不再说什么,连着把先前过来的自称会捉妖的一男一女也给抛到了脑后…… 江墨在远处也看清楚了从车上下来的人的面容,心里一时惊讶一时欢喜,“那不是郁先生和归绾么?” 蔺傒文没什么表示,脸上还是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情。 江墨觉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过如此了…… 他轻描淡写道:“六尾和桃李也在。” 江墨扭头看过去,果然是! 那还等什么? 她拉着蔺傒文想过去,却被他反拉了回来。 他说:“现在还不能过去。” 江墨奇怪,“为什么?” “那不是郁垒,也不是倪归绾。”蔺傒文看着前面已经走进了大门的四个人,说道:“六尾和桃李确实是他们本人。” “什么意思?” 蔺傒文没回答,只说:“咱们晚些时候再过来。” …… 蔺傒文带着江墨去吃了午饭,稍微休息,歇够了才又过去。 周副官一见那两人又来了,只好过去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郁二少已经带回来两个捉妖的师父了,名额有限,辛苦二位白跑一趟,请回吧。” 江墨笑着说:“这六尾不是个寻常的妖怪,我曾经多次领教过,偶尔也吃过他的亏,那妖物确实不可等闲视之,府上来的那两位怕是不能与之抗衡,除妖刻不容缓,千万别误了时机。” “这……”周副官犹豫了,兀自思考了好一阵,心里也觉得挺有道理,“那还请二位再做稍等,我进去禀告二少,让二少做抉择。” “有劳。”江墨笑笑。 蔺傒文沉吟片刻,而后又轻悠悠地睨了她一眼,小声说道:“没想到你打诳语时,还挺行云流水。” 江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见笑了。” 她只希望里面的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副官进屋来,禀告了此事。 郁桓生兀自沉思着…… 这会子,笏九正在啃鸡腿,听闻此事,抬起袖子一抹嘴巴的油腻,说:“这年头江湖骗子盛行,个个借着我们捉妖人的名号欺世盗名,坏我捉妖界名声,此举实在可耻可恨!” 周副官不自觉地插了一嘴,“我看不见得,外头那两人,看起来像有点本事,她说她曾多次领教过六尾的厉害之处,说这妖物非同寻常,不容小觑。” “笑话!”笏九拿着鸡腿指着他,“骗子!六尾的厉害只有我领教过!” “可是……” 郁桓生忽然冷飕飕地瞟了周副官一眼,周副官这才闭上了嘴,他说:“笏先生见过这妖物?可有把握降服它?” “有把握,”笏九继续啃鸡腿,“把外面那两个骗子轰了吧。” “等一下,”桃李忽然出声,“这六尾确实厉害。” 笏九一听,被赞美得心里欢喜,一边啃鸡腿一边故作谦虚,“谬赞谬赞……” 桃李没理他,继续说道:“多个人多份力量,让外头那两人进来试试,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我这府里可不是街市,随便是个人就能进来逛一圈,”郁桓生只微微提着嘴角,笑容里带着两分冷淡,忽然他又加深了几分笑意,说:“这次内人受惊,郁某心里着实难安,所谓病急乱投医,若几位真有本事,事后郁某定有重谢,若是……”他说着停下来,笑容又隐隐淡去几分,说道:“让门外两人进来。” 周副官急忙打躬,跑出去叫人了。 笏九偷偷骂道:“你那么多事干什么?门外那两人要是个骗子,连累我们怎么办?” 桃李说:“不是骗子,说不定是江墨。” 笏九惊道:“你怎么知道?” “刚才周副官说,她曾多次领教过六尾的厉害之处,”桃李看他一眼,“这句话说不定是江墨给我们的暗示,表示门外的人认识你。” 笏九为她的心思细腻而倒吸一口凉气,跟着转念又一想,“可是,说不定是门外的人为了取信而说的谎呢?” 桃李略作沉默,说:“不管是不是,等他们进来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