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歇歇吧,什么都……别想,”白扬的眉毛少见的拧在了一起,“伤口若是化了脓,我可不负责帮你包扎。”
此话乍一听很是符合白扬的脾气,稍微细想便惊得寒露后脊一凉……
寒露猛地抬头对上白扬的目光,突然觉得眼前人竟有些熟悉……眼神太像了。
白扬周到地扶寒露躺下,又唠叨了几遍才不怎么放心地离开了。
寒露看着白扬的背影,喃喃道:“外婆……”
不知为何,刚刚白扬的眼神简直和外婆的眼神一摸一样。
寒露闭上眼,心道:“我真是个疯子。”
寒露恢复的很快,三天便被白扬批准可以下床了。
傍晚,寒露喝过药,便语出惊死人地提出“想要出去走走”。
白扬更是意外地同意了,不过,要奎九同行。
当然,他没提前和奎九商量,就在晚饭后把奎九和寒露一同扔了出去。
奎九:“……”
堂堂奎家少爷,就算爹不疼,娘不爱,照理说也不能沦落到这份田地……
二人走了一路也没说一句话,夕阳映红了天际,寒露停下了脚步,看得出神。
奎九以为寒露累了,说道:“去旁边歇歇吧。”
寒露这才回过神,看奎九指着旁边那棵大柳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奎九扶寒露坐下,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
最终还是奎九先开了口:“我这次来东安是我爹的安排,”奎九还是决定向寒露解释一下自己为何会出现在东安。
“我爹让我把这封信亲自交给氐伯伯。”奎九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理了理,递给了寒露。
寒露接过信,盯着奎九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大大咧咧的红衣少年竟红了耳朵。
“这几天,多谢。”寒露挤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此刻,奎九却怎么也看不见她眼角曾今那道可爱的弧度……
奎九手不知怎么了,此时竟不知该往哪儿放,最后做了个自己平日最看不起的动作——傻了吧唧地挠了挠头!
“额……那个……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奎九知道,寒露看着同那些世家小姐一样乖巧,虽然,在他面前也不怎么乖……
实则是头倔劲十足的“驴”。
“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如果我哥他们知道氐伯伯的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奎九看着西阳一点点下移,装作“不经意”地提起。
寒露有些吃惊,奎九的意思是他并没有把氐家的事告诉奎桑。
这,算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吗?
寒露盯着信,像是要把信看出个窟窿。
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信要奎九亲自来送?
还是说……这只是借口?
寒露狠狠地闭了下眼,又很快睁开,将信收好。
“有……非星姐姐他们的下落吗?”寒露转头问道。
“没有消息。”奎九如实回道。
寒露点点头,冷静地道了句:“知道了……多谢。”
奎九虽没见过寒露那副“鬼见愁”的样子,但也见过她眼中的星星。
“走吧,”奎九突然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扭过头朝寒露说道,“我就勉为其难地屈身做你一个月的保镖。”
寒露一时有些懵,“你……”
奎九将不要脸的“特长”发挥到了极致,“行侠仗义,英雄救……虽然你也算不上美女吧,但是……”
奎九顿了一下,笑道“你既叫过一声我‘哥哥’,我便当如兄长般护你周全。”
小姑娘不过是客套地唤了几声,从未走过心。
夕阳已落,人归否,归何处?……安否?
奎九和寒露刚进院子,就被蹲在厨房门前四处张望的白扬下了一跳——白衣老头顶着皱纹堆成的脸,死死地盯着他俩的方向。
这简直比奎九家半夜出来瞎蹦跶的傀儡还吓人!
寒露被吓得脚步短暂的停了一下,认出是白扬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奎九注意到寒露在被吓到的神情竟多了些“人”味。
心道:“这丫头还没死透,还算有救。”
奎九跑到白扬身边,一把将他薅起,“白大哥,您不冷吗?太阳都落山了您怎么不回屋歇着?在这蹲着也不怕染了风寒。”
白扬被奎九这么一拎,心脏差点儿弹出来,气儿还没喘匀,就开始数落道:“你小子是怎么和我保证的!回来这么晚,你是怕我这老头子一个人寂寞,故意给我找点儿忧心事烦我!她体质是特殊,那也不能这么儿戏!”
奎九被白扬骂的脸不红心不跳,笑脸相迎,顺从听骂,一边答应着,一边把白扬往卧房引,还不忘回头给寒露使了个眼色。
寒露虽然没整明白这眼色是个什么意思,也大致知道自己最好躲远点儿——白扬发起脾气来,吐沫星子能淹死人。
寒露想着回卧房歇着,毕竟身体尚未恢复,有些乏了。
寒露不经意间朝厨房内瞥了一眼,便愣在了原地——“鬼面”正握着一把染满鲜血的匕首,朝着她笑。
寒露跑进厨房,拼尽全力朝“鬼面”施了一掌,那个快和房梁同高的柜子顷刻间变成了木屑堆,可“鬼面”却毫发未伤。
“鬼面”大声地笑着,笑声一股脑儿钻进寒露耳内,搅得她只觉天晕地旋,耳边魔音愈来愈大声……
“鬼面”的匕首闪着血光,又突然间变成了火光——
寒露看得见大火之下的氐府,毁了她的家。
“寒露!怎么了?”奎九听见巨响赶了过来,见寒露此刻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耳朵,眼泪不断地涌出,却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
“鬼面”忽地在寒露眼前消失了,火光也随之消失,可那笑声却挥之不去。
寒露只要听见鬼面的笑声,眼前立马浮现氐润泽和氐夫人死时的模样。
她氐家的女儿怎会惧阴沟里见不得光的东西?可她却害得爹娘惨死……
“啊!”寒露爆发地喊出声。
奎九第一次见寒露的眼神里写满了“绝望”二字,心忽地一沉。
这个太阳花般的姑娘也会因绝望而泣不成声,此刻,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给他“希望”的眼神。
雷声骤起,大雨降临。
雨水浇不灭大火,雷声惊得无家可归之人无处可躲。
雷声响起,惊得寒露死死捂住耳朵——各种声音缠着她,已经快把将逼疯了。
奎九跪在一边,看着寒露的样子不知所措,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抽出乐均。
箫声混杂在雷声之中,如清泉浇灭了大火,似仙乐盖过了雷声。
箫声凄凄,悲亦不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