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迟摊手:“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拿到东西再说。”
之后二人聊了些有的没的,大部分是白念迟与他说些龙宫里发生的事。余去冬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沉默着往她的杯子里添了一次又一次的茶。他执着于白念迟那句“搭进去”,眉眼之间不自觉便透出一抹戾色,一向温吞的脸上蒙上厚厚一层阴霾。
白念迟低着头说自己的,倒是没注意他的神色。偶然抬起头来,他正专注地听着,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意。说着说着便提到了龙宫禁地,白念迟望四下无人,凑到了他耳边,说道:“我昨日误打误撞,碰上龙宫禁地了。”
余去冬的笑容凝了一瞬,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是吗?”
“是啊,不过我没进去,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白念迟没告诉他祝西州的事,那日的朋友交的太仓促,再加上祝西州身处禁地,想来以后也不会同她再有交集,不提也罢。
她与余去冬总是有很多事要说,他也从来不觉得烦,是一个极为捧场的倾听者。白念迟这一说就说了近一个时辰,絮絮叨叨地直到她几位亲近的小弟到了楼中。
他们跟着白念迟的时间久了,知道她戌时变猫的毛病,所以在饭点前就来了,好和她多说两句话。
“余老板,你这楼名啥时候能改改,整得跟个妓\'院似的。”其中一人笑嘻嘻道。
余去冬也不生气,温和地请他们坐下,桌上即刻就摆上了酒菜。
众人先是与白念迟道了好,又嘲笑燕生每日有事没事去海边给她烧纸钱,人还没见到就开始嚎丧,蠢样令人捧腹。
白念迟倒觉得燕生这是太在乎自己,没什么多好笑,一两句带过后,就招呼大家喝起酒来。
众小弟难免要问她海底的经历,她瞧这几人兴致勃勃,也不好扫了大家的行,就将她入宫选妃的事儿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燕生酒量不好,喝两口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老大,你那傍家儿长啥样?”
白念迟打开他搭在肩上的手,下意识袒护起封尉:“他是上得九重天下得无极海的龙神,你怎么能用傍家儿来形容他?”
“好吧……那龙君大人,嗝,长的好看吗?”
白念迟组织了半天的措辞,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不会浪费了封尉那张脸,奈何实在憋不出什么好词,最后只能硬邦邦的说出一个“好看”来。
燕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又说:“与余老板比呢?与东街的柳公子比呢?”
余去冬和那东街的柳公子都是白鹿镇一等一的美男子,但他们与封尉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贵气自然是不能比的,虽说他俩生得各有韵味,可白念迟心里就是鬼使神差地觉得封尉更好看一些。
白念迟被他问得有些烦了,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腿:“你怎么这么多话?”
燕生咀嚼着那块腿肉,口齿不清道:“老大的夫家怎么着也得好看吧?真想见见呐……”
她抿了口酒,辛辣刺激的味道顺着她的喉管一路向下,在她腹中烧起一团温火。白念迟瞥了他一眼,将鬓发捋到耳后,“人家正统神尊一位,根正苗红,哪瞧得上咱们。我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你们就别巴巴地想见他了。”反正也见不上。
前后两顿饭中间隔的时间并不长,白念迟陪着他们喝了点酒,便觉得肚皮鼓鼓再也吃不下什么了。所幸这帮人稀罕她稀罕得紧,非常体贴地赶在她变猫前半个时辰散了饭局。
燕生喝得迷迷糊糊,嚷嚷着下回再聚,东倒西歪地扒拉在桌上。这时外头响起了闷雷,颇有下雨的趋势,白念迟放心不下,打算亲自送他回去。她先是将他安置在了离门口最近的桌子边,自己则跟着余去冬领了两把伞。
余去冬借着空子问她:“今晚就走?”
白念迟点点头:“嗯,送完燕生我就回去了。”
余去冬没再多说什么,取来一个小食盒递给她。每回白念迟从他这里走的时候,他都会准备一些小吃食让她带走。这么多年了,早已成了习惯。
白念迟接过东西,往门外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我放在念晚房里的包裹里有几套衣服,你帮我挂起来,她以后能穿。”
余去冬应了个“好”,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念念。”
白念迟停步看他:“嗯?”
“没什么。”他笑了笑,“照顾好自己。”
走之前,她又去看了白念晚一眼,替她将没有关密实的窗子合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还没到门口,燕生自个儿踉踉跄跄地往她这边走过来了。
白念迟“啧”了一声,正要说他不好好呆着,燕生就先一步开了口:“老大……你的龙虾兄弟来啦……”
她顿时没反应过来燕生口中的“龙虾兄弟”是谁,下意识地往门外一看。
街道外细细密密飘着携带青草香的春雨,浓重的夜色中,朦胧雨帘下那双百看不厌昳丽的金瞳,正迎着她的目光定定地望了过来。
又一声闷雷响起,天空骤亮,将他的油纸伞映得苍白一闪。
封尉修长挺拔的身形就那样立在酒楼外,与潇潇春雨融为一景。
白念迟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一瞬柔软得好似再没力气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