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过方蓉后,余琥珀就在司彩司安静的做事。在见过赵舜华做的腰带后,虽然琥珀的绣工不好,她也有了送吕青哥哥腰带的想法。不过这个想法一说出来就遭到了唐小染的嘲笑,“我看你还不如去司彩司偷偷的学缂丝,缂丝腰带如今在京城可是千金难买。” 虽然红姨骂了一顿唐小染,说她胡乱的出主意,琥珀还是上了心,恰好这段时间方司彩正在教司彩司的三个女使缂丝的方法,正好也刚刚开始,琥珀常常在门外悄悄的偷听,当然也被女吏看到过,但没有人说什么,琥珀更是大着胆子起来。 不料一天,一个学习的女使在关窗户时指着余琥珀道,“原来是你,余瑾,你竟然在这里。” 在虹城这么久,余琥珀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起这个名字。琥珀知道她唤做程绿,莫非是以前认识的人。 “怎么,还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就是沦落至此你也还是一样的令人讨厌。”程绿瞪了余琥珀一眼,她以前与余瑾住在一间屋子,最不喜欢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琥珀并不认识程绿,见她没有细说的意思,只好问了一句,“我们以前认识吗,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你不记得了。”程绿从屋子里走出一下子凑到余琥珀面前,想从她的眼睛中分出是真还是假。看了半天有些失望的后退了一步,本想学着余槿一贯蔑视的表情,可一时也学不来,而且长的也没有余琥珀高,连俯视都做不到,只语气尖酸了些,“是呀,那样高傲目中无人的你若是记得,怕是会自己找一块豆腐撞死了。” 琥珀心想看来以前的余瑾应该的确是不讨喜的性子,不过她已经不想去深究过去的事了,看彭尚功都说的不清,方蓉也不知道,怕是当年的真相没有人知道的。余琥珀不想与眼前的人多做计较,毕竟她要做的事不少的,将纸笔收好,道了一声“我的确不记得了,我去做事去了。”也不顾那程绿的反应就离开了。 “还是一样,说不记得了怕是骗鬼呢,肯定是想逃脱杀人的惩罚。”程绿看着余琥珀离开的身影,恨恨的道。 “这个就是余瑾。”同程绿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女使,其中一个唤做夏红惊讶的问道。夏红并不是曾卉院的女使,但现在与程绿住在一间屋子,没少听程绿念叨这个名字。 “王晓就是被她连累的,她咬死都不招,倒显得王晓是在冤枉她,想不到最后王晓因指证她没了性命,反而她却活着,老天真是没有长眼。”程绿说起来都是恨,当初只传来了王晓死去的消息,余瑾就没了下文,想不到今日竟然见到了,程绿一眼就认出了,毕竟是在同一间房住了两个月的。 “小绿姐姐,当初指证她的人还有你吧,她会不会恨死你了,现在她在这里做事你要不要小心点。”夏红听程绿讲了不少曾卉院的事。 程绿昂起了头,“我才不怕呢,身正不怕影子斜,当初我说的可全是真话,没有半个字作假的。而且当初余瑾也承认了我的话,否则我怕是和王晓一个下场。” 说到这里,程绿的眼神有些暗淡,当初她,王晓,还有余瑾三人住一间屋子,当然一起的还有其它五个女使,不过她同王晓的关系最好,与余瑾的关系最差,其实也说不上差,因为那余瑾从来没有拿正眼瞧过她。当初是王晓亲眼看到的余瑾杀人,可没有其他人作证,余瑾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做过,而程绿的证词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当初有证据证明余瑾与王晓之间有争执,两个住在一起的人一直关系不好,这点程绿也能作证,所以王晓的证词也不能完全的采信。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作为证人的王晓竟与余瑾得了同一个下场,两人被送去了冷宫。 “其实。”夏红小声的说,“我觉得当初余瑾说不定真的没有做的,你看,受了那么重的刑,又被打了五十大板,一般的人都熬不过去的,可那余瑾可是硬扛着说自己没有做的。换做是我,肯定做不到的,不是我做的我都会招。” “可王晓也一口咬定是余瑾做的,直到最后都没有改口,我相信王晓她不会说谎的。”程绿反驳夏红道,“最可恶的是我肯定那天还有其它人看到了,偏偏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句话。卫紫,你怎么看。” 卫紫一直看着琥珀离开的身影,等到程绿问起才转过头来,“我可不是曾卉院的女使,那边的事都是听你说的,不过感觉余瑾和你说的不一样啊!” “现在她可是打杂的,自然是高傲不起来了。”程绿嘲讽的道。 “其实以前听你所言,若是一打就招就不是余瑾了,其实只要她熬到最后,肯定会没事的,最坏也不过现在的境况的,这就是身份的不同的。像你说的王晓,若她姓余,或是姓方,就算是姓华也不会是最后那样的下场的。” “就因为出身普通吗?”程绿明白了卫紫话中的意思,“可余家也没落了,余瑾不过是远的不能再远的旁枝的女儿了。” “便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卫紫回道,“余家虽然久不出现在人前,但威名仍在。好了,我们不要在这里闲谈了,方司彩还有事等着我们去做的。”卫紫说了一句就提脚进屋了。 听卫紫这一说,另外两人也跟在她后面离开了这里,屋里面的方司彩继续自己手中的缂丝,外面的一切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从程绿发现琥珀的那天开始,第二天程绿就将琥珀擦的那扇窗户关上了,关窗的时候还面带得意的看了琥珀一眼。 好在当时还不冷,方司彩又让夏红将窗户打开了,听方司彩讲了一会,程绿就有些忍不住了,趁着讲解的空隙,“方司彩,外面那个打杂的每天都在外面偷听,不做正事。” 方司彩朝琥珀那边望去,琥珀没有想到程绿就这样直接说了出来,来不及躲恰好被方司彩看到了。方司彩神情没有变化,只说了一声,“我让她每日擦窗户,她怕是担心打搅我们,等着我讲完的。” 程绿没有料到方司彩这样说,一时也没有法子。琥珀很是感激方司彩,从那日开始,每天听完课后琥珀就将那窗户擦上一遍。 过了几日,方司彩有一次在琥珀擦窗的时候又要求琥珀每日将织房打扫一遍。虽然做的事情变多了,不过可以近距离的看那些织机也不嫌辛苦了。 随着一天天冷起来,程绿终于得了将窗户关上的机会,琥珀就只能在关着的窗户外面偷听了。好在方司彩的声音不小,即使关着窗,琥珀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三个女使中只有程绿对琥珀有很重的敌意,不过那眼神比起文馨来说还是要好的多的,久了琥珀也就习惯了。琥珀不知道以前哪里得罪这程绿了,好在那程绿也只是做做小动作,稍稍的为难一下余琥珀,实际上造成的影响不大。所以琥珀也没有将程绿的挑衅放在心上。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经到了九月,琥珀在外面已经偷偷的学了快两个月了。九月初二那天,琥珀和平时一样将窗户擦完,正等着方司彩离开好进屋打扫时,听到屋里面方司彩的声音,“外面的,你进来吧。” 琥珀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其他人,才走了进去,问了一声,“司彩姑姑可是说我。” 方司彩正坐在一织机旁,听了琥珀的声音才转过身来,“你是打杂的,叫做什么。” “余琥珀。”琥珀说完自己的事名字偷偷的观察了一下方司彩的神色,不过方司彩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琥珀想着也许彭尚功的话过了太久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名人,方司彩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你为何在外面偷听如此久的缂丝,觉得有趣吗?”方司彩很快就进入正题。 琥珀就知道自己偷听的事早就被发现了,忙道,“我就是听听而已。觉得很有意思的。” 方司彩接着又问了一句,“是吗?余琥珀,你可想学缂丝。” “想。”琥珀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学了缂丝今后想做什么。”方司彩这一问却将琥珀问住了,琥珀想了一会才道,“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我想先做缂丝腰带,我有一朋友腊月要成亲,我想送腰带,开始想的是送普通的,不过听小染姐姐提到缂丝腰带,我就放在心上了。” “腊月,还有三个多月。若是简单的缂丝图案还是可行的。”方司彩这一说琥珀更觉得应该做缂丝腰带了。琥珀自己打听消息的能力不好,不过好在有陈椒,琥珀是知道缂丝腰带可是很贵重的。 “我听说琥珀你的画画得不错,可想好腰带的图案了。”方司彩是听童女吏说的。童女吏是她带出来的第一个缂丝的徒弟,也是通过童女吏方司彩才知道余琥珀每天在外面偷听。不过童女吏的一句话让方司彩印象深刻,“听说那余琥珀画画得挺好的,其实还挺适合学缂丝的。” 缂丝虽说是手艺活,可其实对缂丝人的绘画艺术要求也挺高的,定城的缂丝人都可以说是半个画家的。方司彩自己也懂点绘画,只是要带徒弟绘画就有些为难她了,所以听了童女吏的话她就将这余琥珀放在了心上。毕竟这些年来学缂丝的有,可真正出师的可就童女吏一个了。 琥珀点点头,腰带的图案她的确早就想好了,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来,“是比较的简单的图案。” 方司彩接过那张纸,上面画有两排图案,一排是动物,一排是花卉。上面的动物看上去是一个,不过是穿着衣服拿着各种武器的动物,方司彩觉得那动物有些眼熟,看了好久才猜出是有战神之称的龙九子之二的睚眦,在十二睚眦周边用的是火纹。下面是十二种花卉,若是她估计不错的话,分别是十二个月盛开的花卉,花卉的周边则是用的水纹。 两个图案对比来看,上面那睚眦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按月份来的,看起来睚眦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有趣。 这图案如余琥珀说的并不复杂,但比较新颖有趣,可以看出这余琥珀的确懂些绘画,只是这画好像并不是普通的毛笔所绘,应该便是那石笔了。 方司彩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看那张纸才问道,“成亲的那个郎君是军人。” 琥珀点了点头,“是南衙的侍卫。” “那这图案还可以,是你自己想的。”方司彩问道。 琥珀迟疑了一会才道,“其实睚眦是舜华姐姐的主意的,不过这画却是我想出来的。舜华姐姐的绣品很好,我原本也是打算绣上去的。” 方司彩不知道余琥珀口中的舜华是谁,她也不太想知道,“你明日就进屋与小紫她们一起来听吧,这些日子外面也太冷了些。”方司彩道。 琥珀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的道,“我知道了,谢谢方司彩。”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琥珀的喜悦一下子就打了折扣,她出去看了看,只看见一团生丝掉落在地,没有看到人影。 琥珀将那丝捡了回来,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方司彩,我以前在曾卉院里发生了些事,后来彭尚功说了,我只能在尚功局里打杂,四司我是不能去的。” “我知道的。”方司彩的话让琥珀吃了一惊。 “那,那,为何?” 方司彩看着琥珀一脸紧张的样子,“你还是尚功局的打杂的,并不是司彩司的。” 余琥珀这才知道自己这是理解错了,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谢谢方司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