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彩司呆了一段时间,余琥珀见到了彭尚功口中的那位方蓉。方蓉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娘子,似乎也没有师傅,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平时身边带着一把刻刀,总是安静的坐在一旁,都是在雕刻石头娃娃的样子,对司彩司的一切都不关心。琥珀每次远远的看几眼,一直找不到机会上去说上几句话。 方蓉是曾卉院里选中的女使,来了司彩司就是六等女使,只是方蓉不喜司彩司,来的那天就说要离开,司彩司不忙,她也不曾正经的做过什么事,据说司彩劝过她几次,后来当她报名去知记局后,就放任她做自己的事了。 琥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方蓉的这种行为,只是别人的选择她猜不透也不能评价。 琥珀其实很羡慕这些人,但是她从来都无法做的这样的洒脱。琥珀从小是祖母养大的,父母早逝,家中并不富裕,所以当工作后,即使她并不是太喜欢,也只因为工资还可以而不能放弃。 司彩司的事情不多,和司制司比起来要清闲的多,主要是司彩司的女吏们对司彩司的打扫要求不多。吴管事应该也是知道这点,才只派了一个女使在司彩司,如今余琥珀自己一个人,每天将要做的事情计划好,不算忙碌,日子过得也算充实。琥珀觉得自己最后的日子来这司彩司倒也不错。 余琥珀白日在司彩司做事,到了晚上与赵静姝一起去红姨那里。赵静姝的女红比余琥珀要好,她也非常的认真努力。琥珀虽然去不了司制司,但学起女红来也没有半点的懈怠,毕竟在琥珀想来,女红也是今后安身立命的根本。琥珀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不算多,但在她想来,即使有云州那样的一个地方,但不是余琥珀想去就能去的。琥珀不认为她是那种能改变世界的人,就只有适应世界了。 除去学女红,红姨还给琥珀多安排了一样,就是每晚练习半个时辰的字,据红姨所说,那知记局的竺知记喜欢一手好字,这样被知记局选中的可能性也大些。 琥珀有些吃惊的问道,“不是大家都不愿去知记局吗?” 红姨很快就明白了琥珀未说的话,“莫非你以为只要报了名,知记局就收,竺知记那人一向认真的很,怕是宁缺毋滥。你想要去知记局,怕是也要花一定的功夫,不是想去就能去的。” 听了红姨的话琥珀心中对那竺知记也起了好奇之心,“红姨认识那位竺知记,她应该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做了女吏怕是有更好的位置,怎么会去知记局呢?” “或许知记局是女吏心中的一个梦吧,琥珀应该看过我给你的那本传记了。虽然如今知记局辉煌不在,或许竺知记想留下点什么吧。”红姨也只是猜测的道,说完她又强调了一句,“不过竺知记不是女吏,她曾是太皇太后身边的二等女使,如今去了知记局,怕是就是一等女使了。” 听了红姨的话琥珀更加的吃惊了,“原来是女使,那竺知记会离开吗?” “这个吗,怕是只有竺知记自己才知道了。”红姨笑着问道,“你怎么想着竺知记要离开,而不是问她什么时候做女吏?” “女吏每年都可以考核,若是竺知记有心的话,怕是早就是女吏了,如今以女使做知记局的知记,怕是还有离开虹城的想法的。”余琥珀将自己想的说了出来。 “不错不错,分析的不错,看来你以后去知记局比留在司制司要好。司制司需要的是勤奋认真有天分的女使,而知记局如今需要的是会思考的女使。去了知记局,你应该多多的思考知记局应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红姨的这番话给了琥珀很大的启发,也是她今后在知记局一直在想,一直在做的。 在司彩司工作半个月后,余琥珀才终于找到机会同方蓉说上话。那日方蓉坐在一处树荫下雕着自己的泥娃娃,周边又没有什么人走动,琥珀才上前问了一句,“方蓉,你可还记得我。” 方蓉听了琥珀的话,抬起头来,一见琥珀整个人跳了起来,手上的娃娃也顾不上,只听见一声闷响,那泥娃娃直接落在地上摔碎了。 “我的娃娃。”方蓉心疼的喊了一声,有些心痛的闭上眼睛,似乎看不到了,心痛也会跟着少些。过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嘴中喃喃道,“这可是我两个月的心血,如今表姐的生辰也快到了,我到哪里给她找娃娃去。” 余琥珀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要不,我赔给你。” 方蓉看了余琥珀一眼,摇了摇头,“算了,谁让你姓余呢。”边说边走到了余琥珀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余琥珀一番,“我就知道你没事的,江薇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只是”她微微皱了皱眉头,指着琥珀道,“你这是?” “我是司彩司的打杂的。”余琥珀替方蓉回答道。 “啊。”方蓉惊讶出声,半晌才冷静下来,“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这句话连着说了好几遍。 “这么说你真的认识我了。”琥珀从刚才方蓉的反应中得出了这个结论。 “什么是认识,什么是不认识。”方蓉重新坐下,“只是你和我认识的余瑾可不一样,若不是你这张脸,怕是我都认不出来了。只是你怎么认识我的?”方蓉可还记得,就算琥珀在司正司受罚时自己去看她,两人也没有说上一句话的。 余琥珀被方蓉的这一问弄迷糊了,“难道是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余瑾之名,在曾卉院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特别是在我们这些匠族出身的女使中,毕竟余家在前舜国可是墨学第一的世家。” 琥珀心中在叹了口气,又是余家的缘故。她实话实说道,“我在冷宫里大病了一场,醒来什么也记不住了。宋心兰的事我也只是听别人说起的。彭尚功同我说,当时我被关起来时也只有你来看过我。” “不记得了。”方蓉表情有些怀疑,但她没有发表看法,“其实我和你不熟,去看你也只是因为我做证那王晓的假话罢了。” 余琥珀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简单,有些失望的道,“我还想从你这里打听点当初曾卉院的事,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当初的事。”方蓉迟疑了一下,“其实忘了也好,正好可以重新开始。” 琥珀也只能这样想了,“打扰你了,那娃娃。”琥珀看着地上的娃娃不知道怎么补救才好。 方蓉摆了摆手,“无妨无妨,我不过是练手罢了。” 琥珀再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才离开。方蓉看着余琥珀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嘴中才吐出一句话来“见鬼了,这余瑾怎么变成这样了,看来要去找表姐说道说道。” 方蓉有了见表姐江薇的想法很容易在司彩司请了假,三天后直接就去了江薇所在的匠作监。 匠作监所在的位置已经属于虹城外,匠作监和太医院专门设置一个女医馆一样,也设置了一个女作监,女作监的女使女吏们就在虹城最西南角的女作监。平时呆在女作监,也可以很方便的去匠作监学习和询问。 女作监的存在原本也是为了方便虹城后宫的一些工程事宜,也是前朝就存在的,到了后来不少的女使进那里就是为了学习更新的墨学知识,在前朝女子地位高的情况下女作监最繁盛的时候有数百人之多,也出过不少的名人。不过到了本朝,女使女吏的权利受到了很大的约束,女作监虽然存在,但也不及往日的繁华,每五年只有一个女使能进去,让不少匠族的女子挤破了头。 到如今,女作监女使女吏加起来不过三十人左右,而最新进去的就是江薇。江薇见到方蓉时大吃了一惊,好在不忙,直接将方蓉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怎么今日过来了,不是说好等到生辰那日的吗?” 江薇和方蓉的生辰是同一天,只不过江薇比方蓉要大上一天。 “表姐。” 方蓉的话还没有开始就被江薇打断了,“同你说了多少遍了,在虹城里不要唤我表姐,喊我江姐姐就好。” 方蓉撇了撇嘴,“这不是从小叫习惯了吗,其实也不明白为何非要叫得这样的生疏。” “父亲和舅舅这样做自有他们的道理的,你是忘了我们来虹城的目的了吗?”江薇瞪了方蓉一眼,提醒道。“听说你在司彩司颓废的很。” “阿爹也说了,其实机会渺茫的很,我们来虹城是碰碰运气,更多的是学点东西。虹城里匠作监的几位博士肯定也比不上余家的人。余家可是机关术大家,余家的想法领先其他家族一百年都不止。余家那让字消失的墨迹现如今都没有听人提过,更别说让消失的墨迹再回来了。”方蓉替自己辩解道。“而且我进虹城主要是因为听说匠作监中有好几个石雕大师,如今正在做几套书的雕版的。” “所以你才去知记局的。”江薇最了解不过方蓉了。 “一猜就中。”方蓉有些沮丧,从小到大,她在表姐面前就像一张白纸。 “不过你今日的来意我可是半点也猜不到。”江薇问道。 方蓉一喜,“总算有你猜不到的了,我竟然在司彩司见到了余瑾,她成了司彩司打杂的女使。” “余瑾。”江薇一惊,“她果然还活着。” 方蓉点了点头,“不过奇怪的很,她说她失忆了,看起来的确和以前有些不同。” “失忆。”江薇也同方蓉一样有些不信,不过她不愿多想,“不管是真还是假,其实与我们关系也不大。” “说是这样说,可我总觉得那余瑾进虹城怕是也不是那样的简单的。”方蓉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薇点了点头,“我也这样想的。不过只要不与我们冲突,我们也没有必要与她交恶。” 方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犹豫了一会才又道,“表姐,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余瑾交好,她毕竟是余家人,或许有意外收获也不一定的。” 江薇没有立刻点头,也没有摇头,仔细想了好一会才道,“也好,不过你要注意不要将自己牵扯进她的麻烦才好,只是你要去知记局了,与余琥珀怕是马上就要分开了。” 方蓉忙道,“余琥珀也要去知记局的。” “原来如此。”江薇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道,“你说余瑾原本要进匠作监,目的会不会和我们一样?” 方蓉也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