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路上哐当哐当地行了好几日,终于是到了驿站。即便一路上车马颠簸,般若心里着急,只叮嘱宇文护万不可因为她们而拖慢行军。 这些日子下来,饶是般若与伽罗这般,不是娇纵的女子,都觉得有些难受了,何况是曼陀这般娇滴滴的,这几日都是眼泪汪汪。只是她素来最惧般若,前些天和般若诉苦时便是被般若好一顿骂,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可到了驿站,晕乎乎地休息了一会,曼陀便有些不想动了,只想着能在这驿站里在多赖个几天,便是嚷嚷着要和般若说一说。可侍女秋词是个有眼色的,自然知道大姑娘心里急着要去看老爷公子们,替曼陀锤着腿的双手便是一顿,道“二姑娘,您可别招惹大姑娘了,大姑娘担心老爷公子们,急着要将这些个东西给老爷送过去呢。” 只可惜曼陀的乳母是个蠢的,这些日子下来险些要了半条命去,只在一旁撺掇道“大姑娘心疼老爷,我们姑娘就不心疼了吗,老爷若是知道了姑娘这般辛苦,才是要心疼的。” 又是替曼陀出主意道“姑娘,大姑娘是个不好说话的,奴婢却觉得这将军向是个好说话的,您可以与他求一求情,保不齐他就答应了呢。” 曼陀一想,明日又是要在马车中颠来颠去,又想起宇文护这些日子来对她与伽罗的确是和颜悦色,便是长姐对他,虽说不甚客气,可那宇文将军总是一副笑颜。想来,是个好说话的。 曼陀在宇文护厢房求见时,曼陀用着极为柔媚地声音道“独孤曼陀求见宇文将军。”这千娇百媚的声音喊了几回,只等来了候在外室的哥舒打开房门,内里便还是关着的。 曼陀在门口娇娇弱弱地喊了几句,却只等来了面无表情的哥舒。 “……” 曼陀先前准备好的那些个可怜兮兮的话,对着面容冷若坚冰的哥舒,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哥舒便也不多言,只一双眼盯着曼陀。 “……敢问这位将军,宇文将军可在啊?”曼陀咬了咬唇,终是问了出来。 “我家主上有事,现下不在房中,女公子有何要事,可以和我说,我自会转告主上。”哥舒此人向来是冷言冷语的,可曼陀此刻脑子并不清醒,身后随着她一道过来的乳母更是一直推着她,曼陀只好把心一横,闭着眼睛,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出来。 “这位将军曼陀觉得这几日车马着实颠簸了些曼陀实在有些不舒服可否在这驿站多作休息烦请将军转告。” 女子的声音很是尖锐,哥舒倒是被她这一下吓到了,只面上不显,仍是冷冰冰道“还请女公子先行回去,我自会转告。” 宇文护此刻倒是在房中,怀中还搂着看陇右军报的般若。 这今日夜里,他哄了般若许久,最后还是说陇右又传了些军报,哄她到房里看军报,这才愿意来的。 可现在可好了,这般温柔旖旎的夜晚,他那些红袖添香的念想,可都被独孤曼陀给打破了。 宇文护此刻有些便是好笑又是有些头疼,这独孤曼陀,大半夜地不顾名节地来他这儿,却是说着这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他那里会管她舒不舒服,她又不是他的般若。 二人倒是将曼陀这一动静听的十分清晰,当下般若便是将那些奏报摔在桌上,挣开了宇文护覆在自己腰侧的双手,只将他推得远远地。只说“我当是谁呢,除了我这个恬不知耻的女公子,大半夜地竟还有人来你宇文大将军的厢房中,大将军确实魅力不浅啊。” 般若这一推,因着有些生气,便是用足了十成力气,宇文护一时不查,竟被般若推得有些站不稳,一时间已撞上了桌角。 霎时间,便是能看见手上淤青了一片。 般若自是不知道他将他推上桌角的,一说完话便是要夺门而出,宇文护心中有气,却也知道不能放她走,说出的话,当下口气便是有些不好了。“你去那里,你现在只管出去,可别一出门便让人看见女公子自我这厢房中出去了。” 般若此刻已是走到门边,听得他这样冷冰冰的话语心中的不满又多了几分,只回头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便在那门口敲了三下。 二人心中都憋着气,般若只在门前站着,等了一会春诗便是进来,领着般若出去了。 宇文护被她那双沁着水光的明眸一扫,又瞧着她虽发着脾气,却也非常妥当地等着春诗确定是四下无人,这才出了去,这般精怪的样子,心下的气便也消了大半。 罢了,谁让自己先招惹她呢。 宇文护瞧着手上的一大块淤青,只得摇摇头认了,这脾气大的姑娘。 次日晨起,便还是一早便拔营而起,快马往陇右去了。 曼陀虽是不情不愿,但想起般若今晨与她说过的话,腿脚便是有些发软了,只得乖乖地上了马车。 “独孤曼陀,你可还要脸,我们独孤家的女公子,深更半夜地跑到人家男子厢房中去,若是被旁的人瞧见了,只说我们独孤家的女儿没有半点教养,再说了,你可别不识抬举,我将你一起带到陇右,是看得起你,若你不想去,便在这驿站中自生自灭,你若敢耽误行军,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 般若轻轻挑开车帘时,余光处只瞧得一片雪白的衣角,想也知道,定是宇文护那无赖,竟晨早地躲进了自己的马车中。 许是这些日子常常与他呆在一处,现下竟分毫不觉得意外,反倒是有些意料之中。是以,般若颇为从容地吩咐春诗坐在马车外边,又是掀开了帘子的一个小角,闪身进去了。 方才一进去,般若变被人拦腰抱住,待般若反应过来时,已经结结实实地被他抱在腿上了。 平日里,般若和春诗呆在这马车内时,也不觉得此内竟是如此狭小拥挤,般若只觉得,他一来,这样抱着自己,竟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可以分明地感受到,宇文护的气息于呼吸见愈加缠绕着自己,那是带着沉水香的醇厚,又带着些许,松木干燥、温暖的气息。 偏生宇文护为了悄悄地过来抱她一抱,便是将一身戎甲都脱掉了,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袍子,般若的双手便是抵在他的胸膛上,能分明感受到,他身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坚硬。 只是宇文护万万没想到,般若竟伸出手指,朝他胸膛处戳了戳,又觉得不太满意,张开手,很是好奇地摸了摸,末了,竟在他手臂处,捏了捏。 “如何,大公子觉得,我这副皮囊,可还算满意?” 般若抬眸,便是撞进了一片星子中,湛蓝如许,里边浮现的,星星点点,不掺任何杂质的,皆是爱怜。 般若莞尔,柔白细嫩的双手便是抚上他的脸颊,宇文护确是长了一张好皮囊,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双唇凉薄。只道“现下,自然是满意的,将军可得仔细保养了,否则来日,色衰爱迟,只恐伤了将军的心呐。” 般若似是记得幼时阿娘曾与自己说,男子薄唇,多为薄情。 般若不想,竟是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