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护窝在般若房内的靠背椅中,很是惬意地支着下巴,面前是平日里摆满了纸砚书卷的楠木镶理石书案,现下摆着的,却是个双层的红木雕花食盒,里面皆是精致的各色糕点,青瓷小碗中还装着刚温好的粳米粥,旁边放着红漆描金的梅花茶盘上摆着套描着梅的紫砂茶具,内泡着上好的清茶。 宇文护想着,般若平日里脾气虽然大了些,但若是顺了心,待人还是很温柔小意的。 正想着,一旁的般若见他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便是冷冰冰道“宇文护,你不是没用早膳吗,快些吃,吃完了快滚,莫要在我府中引人注意。” 宇文护看着般若张罗的早膳,心中早就软得一塌糊涂,自是不会管般若此刻故意说出来的冷言冷语。唇角勾起更大的笑容,道“谨遵娘子教诲。” *** “哥舒,将我接替陇右兵马都督一事先行压下,尤其是独孤信那边,给我堵死了,再将独孤府遇刺、三位女公子险遭毒手的消息散了出去。”独孤信素来最疼惜这几个女儿,虽是愚忠,可宇文护知道,他的几个儿子却不是。 “属下这就去办。”哥舒心中有疑,却仍旧弯腰,行礼,接令,一如往常。他不知,主上与这独孤家的女大公子,有几分真心,有几分假意。昔日,哥舒曾将独孤天下的预言,告诉宇文护,哥舒亦以为,宇文护是为了独孤天下这四字,才接近独孤般若的。可若是为了这独孤天下的预言,自家主上这些时日,便是再忙碌,也挤出时间与这女公子一聚,更是恨不得将所有好东西都塞到这独孤家女公子处。 现如今这一出,却是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宇文护斜睨了一眼,瞧见哥舒满腹疑问的模样,也不多言,径自往军营中去了。 独孤信自是最早知道宇文导急病离世的消息,可他在陇右等了十多日,竟是还未等到长安的消息。他自知朝廷不放心独孤家良多,定然是会另派人督军,可自宇文导离世那日起,朝中定时拨发的粮草便是不见了踪影,即便他们独孤家有屯粮,也不能这样耗下去。 更莫要说,匈奴人趁乱,一连夺了西魏两座城池,我军损失不少,若粮草不足,只恐溃败便在顷刻之间。 现如今,却得了长安独孤府遇刺的消息。 他是不是错了,生生将三个年幼娇弱的女儿放在那是非之地中。 一旁的独孤善看见密报,登时额角的青筋便爆了出来,一时间怒不可遏,只攥着拳,一字一句道“事到如今,阿爹可还觉得,将妹妹们放在长安是对的吗?那宇文泰,本就不可能日夜护着独孤府,就算北疆匈奴人作乱,妹妹们在陇右至少安全无虞,阿爹,您糊涂啊!” 独孤信心中有悔,却只深深叹了口气,道“现如今,我已身在陇右,纵然后悔万千,却仍是无可奈何,我自会加派人手,看着长安的。” “阿爹,远水难救近火,妹妹们已然身处险境,您离开长安之时已然留了不少人看着独孤府,长安城中谁人不知,可如今却还是遭了刺客近身,如今再派人去,可还来得及? ” 独孤穆是个冷静性子,深知独孤信的个性最是忠厚,也不多指责,只一层一层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阿爹寿辰在即,现今独孤府遇刺,独孤家的女公子脱险,长安城中想是已经传了出去,阿爹只需上表,深忧幼女安危,寿辰将至,望共聚天伦,恳请朝廷成全即可。阿爹,届时朝中另派都督,旁人自是会知道陇右非我独孤家独大,不该有的心思自会散去,如今若妹妹们孤身于长安城中,穆心中难安。” 见独孤信面露难色,独孤穆知晓父亲定然是踌躇不定。 “阿爹,若妹妹们有个闪失,他宇文泰担待不起,他们元家也担待不起,就算是有不要命的,抓住了也能好好拷打一番,强于坐以待毙啊!” 言毕,更是伏身拜下,一旁的独孤善闻言,深以为然,自是一同相拜。 独孤信沉吟半晌,终是吐了口浊气,道“罢了,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