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酒过三巡,许世子托辞出去醒酒,不一会儿衣衣姑娘也抱琴离开。小侯爷算是场间难得清醒的人,瞧得明白,自己默不吭声喝茶,刚喝完一杯,就见许世子大步回来坐下,眉头忍怒,一杯又一杯的往肚里灌酒。 目光再往外瞧,看不见衣衣姑娘的身影了。 谢公子凑过来小声同他提醒,“许世子呀,也是一个伤心人。” 许世子眼风扫过来,指尖叩了叩桌,“说什么呢!平白教小侯爷见笑。” 谢公子哈哈大笑,“不过是个女人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许世子轻哼一声,“话别说太早,迟早有人能治住你!” 谢公子搭肩过来与小侯爷说:“王爷要给许世子定门婚事,这人急的呀,非要衣衣姑娘先嫁给他,也不看看衣衣姑娘多大的傲性,哪里是甘心与人为妾的?” “什么话!我既然要娶她,自然是想娶她为妻的。” 许世子叹气,无可奈何,“衣衣她却说,‘我不过是个飘零的人。’这算什么意思?既有我在,如何还会教她自怜孤单?可再说什么她也不愿松口嫁给我。” 他话里另一桩事却教谢公子目瞪口呆,“若真成了事,你怕是要被王爷打死。” 王爷替他找的姑娘,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如何能忍这样出丑的事情? 许世子闻言默然,突然掷杯于地,“我管那小姐家世如何显赫,终归不是我愿娶的人。哼若当真得娶回来,我便作衣物闲置了她!” 小侯爷顿时肃然起敬,主动举起杯,“我以茶代酒,敬许世子一杯。” 许世子与他碰杯,“我回敬小侯爷,别的不说,敢将我那妹妹娶回家,勇气可嘉。” ...... ...... 日头往低,不少公子少爷都被家里唤了回去,最后只落得许世子与谢公子与方小侯爷三人。他们久坐也没乐趣,商量着再去哪里快活一番,一边一个搀扶着许世子出去,见屋檐坠珠,才惊觉竟然落起了雨。 “真烦。”许世子一脚踹随从去拿伞,“这雨败兴。” 谢公子笑说是,“不过总寻得到好玩的去处。”话刚落,忽见自家府上来了个人,抱着把伞小跑来,“姑娘让小人来给少爷送伞,问少爷还不回府里去吗?” “就回就回。” 谢公子忙改口,接过伞撑开,同他们告别,“这雨落得人狼狈,还是早些回府里歇着去,改日再见。” 许世子作势要踢他,偏头跟小侯爷抱怨,“这人就是个妹奴!” 小侯爷没有姊妹,见谢公子有妹妹惦记着送伞,一时羡慕惨了。 现在只剩了他与许世子,谁知许世子一拍脑袋,懊恼说,“我那把扇子哪儿去了!”左右找不见,记起遗落在屋中,说要回去拿。 许世子叫小侯爷不必与他同去,小侯爷明了他是还有些什么话要再去同衣衣姑娘讲,硬生生止了步。 许世子走前想起似的提了一句,“珠玉那丫头怎么回事?这落雨了也不叫个下人来送伞,一点都不体贴。” 小侯爷本来都忘了,这会儿才记起自己是有媳妇儿的,一念起难免不平。淋了半路雨,才碰上从府中来送伞的丫鬟。 小侯爷不开心的问:“那个人呢?” 紫玉懵,“少爷说的谁?” 小侯爷哼哼唧唧半晌没说出来,自个儿回院子里一看,那人端坐窗下绣着什么东西呢。 见他淋了雨,惊奇的却是其他事,“不是说要过好几日才回来的吗?” “我呸,小爷自己的院子,爱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说完也不理会她,气哼哼进屋换掉湿衣服。 珠玉不晓得他好端端发什么火气,左右想想横竖不与自己相干,却还是没忍住抱怨一句,“莫名其妙!” 越想越不服气,索性丢开手里绣活。 乳母走进来拿剪子帮她挑烛花,看她这模样,小声劝道,“郡主何必与姑爷置气?” “他哪里的本事,教我生气?” 乳母笑宽慰她,“夫妻和气是好事,我看郡主买了两缎好料子,一缎做给郡世子妃的,另一缎就给姑爷做件小玩意儿吧!” “才不要。” 乳母只当她是舍不下面子来,不然谁好端端买两块料子回来?心道郡主终于懂事了,晓得先服个软了,也是,夫妻之间,总得要有个人低声低气些,这不是什么害臊的事。 乳母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这意思转个背就往那几个丫鬟跟前透露,砑红寻思着今儿少爷回府来发的那一通无名脾气,当夜侍水时就小意的提了一句。 小侯爷不大信,“你说什么?她要给我绣荷包?” 砑红一向不说假话,小侯爷其实已经就先信了一半,又想起今天在窗前站的那一会儿,的确看她在悄悄绣什么,心中另一半也落实了。 哼,还算识趣。 小侯爷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面子回来了,洗浴完后,见珠玉的屋子还亮着灯,给找了个散步的理由,慢悠悠踱步过去。 珠玉在灯下裁布呢,刚生了会儿气没做,这会儿气消了,正拿出来裁剪,就见那个讨厌的人出现在窗边。 珠玉在窗内没好气问他,“你来干什么?” 小侯爷自认体贴,“多夜了,再做,小心瞎了眼。” “我呸,要你管!” 就知道他嘴里没好话。 珠玉气又上头,伸手“啪”一声关掉窗。 落小侯爷满鼻子水珠,小侯爷轻哼一声抬袖擦干净,心想这女人真不识抬举。 ...... ...... 等过几日再和许世子他们几个约出去玩时,小侯爷自尊心强,寻了个机会,言语无意般解释落雨那天郡主为何忘记叫人给他送伞。 谢公子听了一点也不羡慕,掀外袍给他看挂在腰间的镶金线秋菊纹荷包,“我妹妹绣的,这是秋菊,其余三个季节的她也做了,小丫头脾气怪,还不许我错季来戴。” 许世子说,“你少来,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心底早乐坏了。” “还说我呢,小侯爷不也一样?” 小侯爷摇摇手,说没有的事,末了感叹一声,“也不晓得她做的有没有谢小姐做的这一个好看。”他不自觉尾音上翘,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得意洋洋的模样。 “这你大可放心。”许世子笑着拍拍他的肩,“珠玉那坏丫头,绣工好得很,曾经绣了一幅贺年图上呈陛下,陛下见了喜欢的不得了,我记得这幅图现在还挂在御书房内呢。” 谢公子大笑,“我先恭喜小侯爷了。” 许世子说,“真难得,那丫头有闲心帮你绣一个,改日我也去找她绣一个。” “什么呀,人家那是夫妻间乐趣,许世子你去凑什么热闹。” 许世子不乐意了,“什么话,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她哥哥吗?教妹妹绣一个荷包送我,怎么就是凑热闹了!你这谢二,自个儿还戴着妹妹做的东西,却来闲话我!” 谢公子与他关系好,丝毫不惧,笑问,“郡主那是你正经亲妹子吗?” “堂妹不算妹妹吗?”许世子摇头,“我看出来啦,你们俩今日是说好了来嘲笑我的。是是是,我一没个亲妹子,二没个贤惠妻,活该受你们编排。” 谢公子哈哈笑:“许世子你在南方不是有个小娇妻吗?” 许世子轻哼一声,“胡言乱语什么!不过是一件瞧不上,不爱搭理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