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这场秋雨一直落了半个多月，王家的梧桐雨宴如期开了。　　　　珠玉与小侯爷同去，马车刚驶到王家别院，就见王小姐的贴身丫鬟小云撑伞等在府门阶下，她见小屏坐车前，忙迎上来，一边帮着撑伞，一边笑说，“郡主可算是来了，我家姑娘盼了好久呢。”　　　　珠玉哼一声，回头瞧了眼跟在后头出来的小侯爷，“要不是他耽搁了，哪里会这么迟！”　　　　说着也不管他，熟门熟路进去别院，“你家姑娘在哪里呢？”　　　　小云说不急，“姑娘说啦，这一次她用心布置，请郡主耐心，一路慢慢赏过去。”　　　　说话间正行到游廊上，雨声滴滴落在廊下小池中，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池中鱼儿顽皮，一会儿藏在假山石后，一会儿又你追我赶吻向池面。　　　　珠玉笑：“寻常景而已。”　　　　小云说：“郡主莫急。”　　　　延转廊而下，换蜿蜒小道，眼见一路的梧桐高叶，狭而密，撑伞难行。小云给珠玉换上雨披，收了伞，请她先入。　　　　珠玉好奇，脚踩青石路，往里探行。先是有落珠打在梧桐叶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就在耳畔。随后草际鸣蛩，林中惊鸟，渐渐相逢。原以为曲径通幽，这一闹却更得自然之趣。　　　　珠玉开怀：“妙。”　　　　小云说：“还有呢。”　　　　再往前走，路渐开阔，梧桐凋零，残叶落在石阶上，铺成一条新路。有假山叠石挡道，不得不深入其间，山石崎岖，好在有小路指引，直往上攀。那假山最高处建了一个红木雕花的小亭子，仅容两人落脚。　　　　王小姐一人在亭中等她，见她上来，笑语盈盈，“这最后一景，你快来看。”　　　　珠玉应声入亭，看雨落成帘，雾气浮动，是为一朦胧景。再见帘外明朗，恰能俯瞰别院，院子内因布宴之故，人来人往，热闹隔了好几层雨帘传过来，放佛身不在其中。　　　　“一场雨放佛一幅画。”王小姐指着那一处问她，“你瞧他们，不管是撑伞的，还是不撑伞的，此刻都是画中人。”　　　　“你这人作画痴了，竟要我们都入画去。”　　　　珠玉大笑，牵着她的手在亭中坐下，“你这一番心思，我自愧弗如。”　　　　王小姐脸红，“你笑话我！”　　　　“我怎样又不紧要，你叫他来看过了吗？他笑不笑话你？”　　　　王小姐绞手帕，咬着唇没理会她这一句。却忽然记起一件事，告诉她，“你知不知道，许世子的婚事定下来了？”　　　　珠玉听见过风声，说知道，“南方大族家的小姐，便宜他了。”　　　　王小姐与她说，“你晓得我这儿听见了什么话吗？说是许世子先头不乐意，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来，派了人南下去打听，回来说那小姐是个美貌的人，许世子态度顿时就松和了，又叫人去打听是不是温婉好欺的性子，回来的人说是，他那个王八蛋赶紧就跑回府中说要应下这门婚事。”　　　　王小姐愤愤，“我真是为那家小姐不平，好好的一生就栽到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珠玉闷声道：“你还指望他拒婚不成？我可是前车之鉴，闹成那样都还是得嫁！”　　　　王小姐思及自己，也有些忧虑，“我爹近来开始给我说亲了，原先照你说的，以为会是许世子，幸好他先定下来，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你既然还没定下来，就去跟你爹说一说呗。”　　　　“我哪里好意思，再说他...他也不争气，我爹爹只怕是不肯的。”　　　　珠玉想了想，“总是要试一试的！你难道想与我一样，嫁个讨厌的人？再说了，我瞧你表哥也不是对你没意思，让他开口说去。” 　　　　王小姐突然咬牙切齿恨道：“全怪那个许世子，带坏表哥！不然不然亲上加亲的事情，我爹爹怎么会丝毫都不考虑？”　　　　珠玉不知如何安慰她，叹口气，只觉得情这个字谁写来都不容易。　　　　王小姐倒误会她了，以为她是想到自个儿夫君也不是多好的人，暗自伤心呢，忙关切问她，“你与那方小侯爷又是如何？”　　　　“说好各不相干，谁也别干扰谁。”　　　　珠玉思索了会儿，到底没将要和离的话说出口，毕竟八字还没一撇，教人先传到长兄耳中，那就糟糕了。　　　　王小姐说夫妻不是这样的过法，“一辈子的事呢，哪里说不相干就真的不相干了。”　　　　珠玉笑问，“瞧你这话里意思，你说说，你觉得夫妻间该怎么过？”　　　　“好好的给你出主意呢，你偏又来打趣我，”王小姐羞红了脸，藏在帕间，声音翁翁的，“我想，无非就是琴瑟和鸣嘛。”　　　　珠玉故作遗憾，“那太不巧了，我不会乐器，看来这一生是没法子与他琴瑟和鸣的了。”　　　　“你呀！”王小姐笑着打她，“什么胡话！”　　　　高处凉，两人说了会儿贴心话，就相伴下假山，去寻其余的小姊妹们。　　　　谢家小姐等了许久，见王小姐终于出现，忙过来牵她的手，“表姊去哪儿了？”目光往后看见珠玉，冷哼一声，“郡主怎么一来这儿就将自己的夫婿撇下了？”　　　　其余姊妹笑嘻嘻接话，一个说，“郡主不爱她那个小夫婿呢！”一个说，“那个小侯爷哪里好，郡主才瞧不上他。”又有说，“瞧不上又怎样，都已经嫁啦。”　　　　谢小姐道，“我听哥哥说，郡主你要给方小侯爷绣一个荷包是不是。”　　　　姑娘们都觉得新奇，嘀嘀咕咕笑话她，　　　　“咦郡主原先那么不乐意，这会儿愿意给人绣东西啦？”　　　　“都是夫妻嘛，郡主能有什么乐意不乐意的。”　　　　王小姐听她们说得诧异，回头来看珠玉，却见她已经气红了眼，“谁要给他绣了？”　　　　谢小姐哼一声，“方小侯爷亲口跟我哥哥说的，难道还有假吗？”　　　　眼看她们两人又要争执起来，王小姐赶紧笑着打哈哈，“表哥一时听差了也说不定。”　　　　与珠玉关系好的几个见状，也忙岔开话题。其中一位小姐说道，“王姊姊这次的宴席办得好，我下回也想效颦试试。”　　　　“你能想出什么新奇的主意吗？”　　　　“我可以办‘初雪宴’呀，等京城落雪的时候，大家就来我府上，一块赏赏雪。”　　　　“这雪更没盼头，哪知道会是哪天来？”　　　　“所以不落雪，就不许来呀。”那家小姐抿笑，转头去问珠玉，“郡主觉得怎样？我可要郡主帮忙出出主意，到时候府里布置些什么景色才好？”　　　　珠玉笑说，“一片白茫茫，再在干枯的枝上挂块红布，意境就来了。”　　　　王小姐说是个好主意，“到时候记得叫上我们去踩脚印子，踩乱了脏了，就结束宴席。”　　　　忽然一位小姐抱怨说，“我瞧那些公子哥们倒更喜欢打雪仗。”　　　　“谁理他们？庸俗！”　　　　姑娘们顿时笑作一团，你一言我一言的比较那些公子哥们谁最俗。　　　　王小姐跟着一同笑，忽然招手跟珠玉打了声招呼，与其他人只说感觉天气凉了，要回屋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