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僵硬的上身好像被点了穴一般,摊开的大手终究是失了力气,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余念似乎能感受到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一口气像是泄了那般。
可不过只是接触在一起的片刻须臾里,顾垣城却像是忽的的想起了什么,伸手便将余念从自己的怀里推开。
“走!你给我走!”
那深邃的眼眸几乎滴出血来。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顾垣城第一次发脾气……
好像这些日子以来他所有的隐忍和理智都在接触到余念的那一刻爆发了。
好像她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尊。
他再也不能平和了,他无法面对自己听不见的耳朵,无法面对自己看不见的眼睛,而那装给外人看的一切,在余念面前都是不作数的。
“我不走,不走。”
余念讷讷的念叨着,低头去看自己手心里抢来的助听器。
眼泪一滴滴的掉在那精致的透明盒子上,可她不知道这东西该怎么带在顾垣城的耳朵里,她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他。
阿战想扶起摔在地上的余念,可她却摇了摇头,将助听器塞在阿战的手里,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男人。
她让阿战替顾垣城带好。
好像这样,就能让那个高傲的男人带上几分自尊。
他原本是万人簇拥大步流星的王者,他不该是这样的。
屋内的落地钟,响了。
过了12点,今天便是大年初十了。
又过了一天,这样挨着、挨着,就又过去了一天。
可那落地钟的声音不过刚刚响起,余念便听到楼下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
有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是被从外面卸掉的,甚至连摁密码这样的动作都显得繁琐。
阿战赶忙帮顾垣城带好了助听器,疾步匆匆的往外走,他站在走廊向楼下的客厅探出头去……
糟了,出事了。
他们等的是这一天么。
或许,是这一天吧。
他们所有人等的都是这一天,仇恨来去,终归该有个结局的。
嘟哒、嘟哒。
余念用那伤了彻底的手拖着一副半人高的画从楼上走下来。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就像踏进一层更深的绝望里。
画布的下摆蹭着木质楼梯,边缘由浅浅的灰变得脏了几许。
这幅油画显然是精心所作,也或许完笔,绷在木质边框上,仿佛随时都能画上几笔,改了这结局。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余念每走一步,便幽幽的念着一句诗,时而苦笑,时而讷讷呓语。
神智这种东西,好像已经消散殆尽了。
“郎骑竹马来,绕船弄青梅,同距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她自然是从楼上便看到了楼下来的人,她自然也是有备而来。
所以才能像现在这般,笑着哭、哭着笑。
她拖着那副画走到了余还的面前,目光冷然的望向他身后乌泱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