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的视线里,全部都是顾垣城如远山般的肩膀轮廓。
他坐在那,像是伸手环住了匍匐在他膝上的阿战,好像在安慰着那个跟随了他不短时间的少年。
余念好像有些庆幸,今天这栋楼里守着顾垣城的人是单纯的阿战。
若是换成了心思缜密的秦昂,她或许,就真的进不来,真的瞧不见他了。
“不许哭。”
顾垣城沉着声音道了句,难得他的口中染上了几分急言令色。
“我还没死呢,留着眼泪等我死了再哭。”
“老板!您干嘛说这样的话……您不会死,都会好的,您不会死的!”
余念本不想走进那屋子里,就像阿战说的那样,她不想伤害顾垣城,她该让他在自己的面前留下些男人的体面。
可余念讨厌听到他说这样话!
她讨厌他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她讨厌他拿自己的身体当儿戏。
更讨厌他的计划里没有她,也没有顾硕……
余念大步流星的冲进画室里,咚咚咚的跑到了顾垣城的面前去。
她知道那个男人能感受到,因为在那月色下,她清楚的看到他骤然簇起的眉心。
“让他去死!”
余念的长发随着脸颊垂着,可那过分漂亮的五官,灼灼其华。
她一把推开了蹲在顾垣城腿边的阿战,好像自己满腹的愤怒和委屈一股脑的全部倒在了眼前这个生着重病的男人身上。
“不许管他,他愿意死就去死,我不会心痛他,也不会可怜他……我会带着他的儿子改嫁,让顾硕叫别人爸爸,不,我会给阿硕改姓的,帮他寻一个新的靠山。”
余念分明那样生气的,可说着说着,眼泪便往下掉。
泪雾之间,她看到顾垣城似乎在自己手边摸锁着些什么。
他的眉心蹙得很紧,眼睛中似乎也染上了迷蒙的泪光,那双对于男人而言过分好看的眼睛看不见了,好像整个人都颓废得失了往日里的风度。
“老板,您在找什么呢?”
“助听器。”
桌子上的东西,稀稀拉拉的被顾垣城拂到了地上。
有余念多年前留下的画具,有纸笔颜料……
“老板您别着急,我帮您找,助听器我帮您找。”
阿战吸着鼻子在那一地狼藉中摩挲着他要的东西。
“是余念来了吗?她来了是吗?”
顾垣城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他看不到,听不到,如人彘一般。
他看不到余念打开的壁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一股子沉闷又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息将他笼住了。
好像是余念在哭,又好像不是。
“老板,助听器,助听器给您。”
阿战终于找到了那个捏在手心儿里都不嫌大的小盒子,只是余念却并不想让他带上那个东西。
她总是害怕,他带上了,听到她的声音了,就会赶她走。
余念抢了阿战手中的东西,一头扎进了顾垣城的怀里。
顾垣城好像瘦了很多,她这样环着他,能清晰的摸到他背上分明的骨节,余念向上探了探身子,将头脑埋在顾垣城的肩窝。
他们到头来,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们所有人都成为了仇恨的傀儡,活得不再快乐,他们所有人都是一身狼藉,人不人鬼不鬼。
可终于,她总算有机会,紧紧的,抱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