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挽萍不明白,明明国外的心理学前景比国内好了不知多少倍,可毕业后的女儿,还是坚持回去。
不是突发奇想。
陈挽萍觉得她坚持好多年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长留在自己身边。
当年随身带的箱子,除衣物外,其他东西还都装在里面,一直锁着压在床底。
她的房间里,从没有多余的东西,任何时候都是整洁的,生活痕迹少的可怜,像无人居住过的样子,冷冷清清。
四年大学里,唐苏没有一个朋友,至少,陈挽萍从未见过她往家里领过什么朋友,更未从听她提起过谁。
若非说有的话,可能,她的心理医师宁远晨勉强算一个,即便唐苏现在已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两人也会时常联系。
当初,唐苏确诊后,陈挽萍找遍了身边所有认识国内心理咨询师的人,最终才确定了宁远晨。
这人在国内的心理学界也是个知名人物,在法国硕博连读,年纪轻轻就拿到了心理学博士学位,名下有两家法国当地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唐苏在那里进行了一年半的心理疏导。
现在的正常工作学习基本没问题了。
陈挽萍为此还特地去谢过他,不过,宁远晨告诉她,自己的功劳很小。
唐苏心里有某种信念,在支撑着她。
……
这个周末,是唐苏回国的日子。
陈挽萍早早在一家中餐厅订了位子,叫唐苏开车去接一下宁远晨,毕竟是请人家吃饭,礼数多些不碍事的。
宁远晨的家在波尔多郊外海边的独栋区,这里是他一年前从一个华裔手里买下的。唐苏驾龄不长,车倒开的稳,越往市区外走,越人烟稀少,开的顺畅,四十分钟的路,半个钟头就到了。
唐苏将车停稳,随意向后梳理了额前落下的碎发,后视镜里的女人眉目清淡,眼波平静。
从车里出来,海风咸咸的,吹乱了她已经及腰的海藻长发,宁远晨在楼上阳台看到她,放下茶杯,下楼开门。
门打开,男人面容清隽,一身休闲装,刚洗完澡的样子,少了平日里的严肃,反倒多了些青涩的少年感,不过若以他二十八岁的年龄来说,唐苏这样夸,倒像是在挖苦。
宁远晨看着她的样子,戏谑道:“这是嫌我装嫩了?”
唐苏抿唇失笑,继而郑重的摇头,回答他道:“毫无违和感。”
他挑挑眉,不置可否,侧身让她进来。
唐苏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生活区域可以如此空旷透明,而宁远晨就算一个,大多数人对于家的私密感还是很看重的。
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偌大客厅的一整排透明玻璃落地窗,几乎将整间房子的内部结构暴露在外。
而他的人却正好和这装修风格相反,喜怒不形于色,笑的时候,你不知道他是真的想笑还是迫于形式,更可怕的是,你竟还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真诚。
以唐苏这点浅薄资历,还不足以看透他,但这几年陆陆续续的咨询下来,她自己却已经被宁远晨摸的透透的。
“时间还早,喝点什么?”
宁远晨打开冰箱,回头等着她的答案。
“白水就好。”
唐苏坐下,将身上的包包拿下来,放在沙发上,耳边仿佛有海浪的声音,这栋房子临近海边,客厅的落地窗正好朝向大海。
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杯过来,放在她的面前,还冒着腾腾热气。
明明是夏季……
唐苏甚至觉得他知道自己的生理期。
宁远晨也坐下,问她:“决定了?”
“嗯,决定了。”
“需要我帮忙吗?”
唐苏疑惑的看他。
“工作。”宁远晨说:“市医院怎么样?”
他接着说:“事业编和外聘待遇都不错,看你喜欢哪种,要是想进编制可以参加公招考试,若是外聘,有人引荐,会容易些。”
其实,唐苏并不想进医院,对于医院的精神心理科,脑海中,想到的只是冷冰冰的药物治疗。
唐苏犹豫着摇了摇头。
而宁远晨像是早已知道她的答案一般,话锋一转,又给了她另一个建议:“一年前回国时,我在a市新开了一家心理诊室。”
话音落下,唐苏不禁敛眉:“你家也是a市的?”她觉得自己真的不太了解他。
宁远晨笑着说:“才知道?不然陈姨当初也不会拜托我。”
唐苏有些羞赧,道:“所以那时,说起某些地点时,你才了然于胸的样子。”
……
对于心理疾病的根源,患者需要全盘托出,如有隐瞒,对于病情的缓解十分不利。
所以,宁远晨对于她曾经的事情知之甚深,从而也就对她心里的那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这次唐苏回国的理由,即便她并没有明说,可作为她曾经最信赖的治疗师,宁远晨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明年,那个人刑满释放。
第五个年头,他亲眼见证这个女孩是如何熬过那些黑与白的日子。
刚开始接触时,他曾以为唐苏只是简单的应激性创伤,可慢慢的,他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
车子驶进市中心后,又开了一会,停在了一家极其有特色的中餐厅门口,门脸主色调的暗红精致典雅。
宁远晨去泊车,让唐苏先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