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钢条给了刘敬,让他在一端加上剑柄和护手,给剑开刃,做成锋利钢剑。于乐瑶比过自己腰间尺寸,放长少许,做好记号,同刘敬说:“这剑就按着我给你的尺寸来做,短一寸长一寸都不行。”刘敬满头雾水,只觉得这小哥儿莫不是糊涂了,好好的现成铁剑不要,非要自己给他弄这废剑。但有钱的是大爷,他这些要求也不难,都是平日里常做的。
“此外,我还要你再做一柄同它一样的剑,只把剑柄的样式稍微更改。”于乐瑶随手用桌上废铁在地上画了几笔,见刘敬点了头,怕他以铁剑随意糊弄,便又强调道:“你也莫想糊弄我,我既能说出样子,心中也有个大概。你若做不出来,却还滥竽充数,那三块银子,我会一分不少地收回来。”
此处不是现代,一次炼钢可能是偶然,但要想真正掌握那淬铁成钢的技术,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实践琢磨的。
所以于乐瑶在临走前还是给了刘敬一剂强心剂:“你若真做出来,这袋子里剩下的银子,便都是你的。只有一点,我希望这件事,再没有第四人知晓。”说罢于乐瑶拉过看了半天热闹的司徒昊天,让他临时充当了一次打手,在刘敬身前桌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掌印,“我一个月后再来。”
等走出了棚屋,本就有点小洁癖的司徒昊天赶紧掏出手帕,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仔细擦着,不满抱怨:“合着我带你出门倒成了你的小厮,帮着你忙前跑后不说,还得为你撑场面?”
于乐瑶嬉笑道:“这不是我武功没你好么,便是我用霹雳掌也不能留下什么印痕。况且,瑶儿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司徒昊天好像来了兴致,问道:“哦,不知是什么大礼?”
“不急不急,后面你就知道了。”
司徒昊天摇摇头,笑了,好似真如一位拿任性妹妹没办法的哥哥一般。他心里却清楚,三妹妹口中的大礼,定是于那长剑有关。刚刚看她比划腰间尺寸,难道是……
司徒昊天眼神刚落到于乐瑶腰间,就被她一把扯住,只见她满脸委屈:“出来这么久,我都饿了,哥,咱们找地方吃饭吧!”
因于乐瑶是第一次出府,司徒昊天便带她去了云阳城最有名的醉仙居。
名字是俗气了点,不过菜嘛,倒是马马虎虎,新颖不足,味道还是可以的。于乐瑶筷著翻飞,吃了个满嘴流油,心里却还在暗暗点评哪道菜不好还需改进。正想着回头让程大厨也试试做这些菜,就听司徒昊天说:“今日出府,三妹妹倒是比往日活泼多了。”
他们要了单间,安静雅致,说话吃饭也很随意,不怕被人听见。
于乐瑶停下筷子,擦干净嘴,才回道:“再精贵的鸟儿在笼子里关久了,也是会病的。”
“哦,何以见得?”
“我看了一则话本,一齐人得了一只鸟儿,金翅凤尾,喜欢得很。他便找来能工巧匠,专门为鸟儿打造了一个精致的鸟笼。齐人将鸟儿关进笼子,每日好吃好喝地供着,自以为给它带来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可那鸟儿倔得很,对齐人给它的精食净水碰也不碰,每日郁郁寡欢,最后竟活活饿死在那鸟笼里。鸟儿死后,齐人很是伤心又觉得奇怪,就去找人询问,旁人告诉他,鸟儿本应翱翔于天际,你这笼子虽好,可对向来自由的鸟儿来说与囚笼无异,遂它只能一死来明志啊。”于乐瑶将故事缓缓道来,司徒昊天听得认真,听到鸟儿以死明志的结局,偏头瞪了眼于乐瑶,久久不语。
司徒昊天想的是,也不知三妹妹哪里看来的孤本野史,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随意往外说,这明里暗里都隐射自家和皇家之意,她是以为自己听不出来还是故意说给他听?以死明志,这话也亏得她想出来!
于乐瑶却还要追问:“若是哥哥碰上这只珍鸟,不知是会同那齐人一样以笼困之,还是任其高飞呢?”
当然是,任其高飞。只不过他会先在鸟儿腿上拴上绳结,便是要飞,也只能在自己的眼前。这话他却是不会说出来,反而答非所问:“三妹妹平日里若是太闲,可以同四妹妹学画,也可练些女工织艺。若还有空,便将莫师傅所说多练几次。”意思便是要她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破书,省得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被有心人听去!
“若我是那鸟儿,谁给我困了牢笼,也定是养不活我的。”
“莫要瞎说!”司徒昊天实在忍不住,抬手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肃然道:“林子那般大,只管收好你的金翅凤尾,旁人自然捉不着你。”
于乐瑶笑着给司徒昊天添上茶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瑶儿自会藏得好好的。不过,还是先多谢哥的提醒了。”
“……”贾忻知道她的诗词功底不弱吗?向来只听闻大妹妹和四妹妹的文采最盛,看来平日在府里她也有藏拙。女子婚配姻缘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做大哥的瞎操什么心呢。司徒昊天摇摇头,将那杯七分满的茶喝了。
两人吃饱喝足赶紧回府,正到门口,偏巧碰到了从朝堂回来的司徒晔。
“爹。”“大老爷安。”
司徒昊天上前一步,同司徒晔行礼,站位巧妙,正好将身后的于乐瑶遮了一半。而于乐瑶也低垂着脑袋,伏着身子给她爹行大礼呢。总归身上穿着男装,自然是要装作随行小厮。
“嗯。”司徒晔眉间隆起,似有心事,也没有将人细看,抬脚便要回府。
两人对视一眼,正舒了口气,却听司徒晔威严之声倏然插、入,将于乐瑶吓得浑身一颤:“等会儿到我书房一趟。”说完也不理会两人就自己入了府。
等司徒晔真的走远了,于乐瑶拍拍胸口,缓了缓跳个不停的小心脏:“可吓坏我了……幸好爹爹没发现。”她赶紧同司徒昊天一起回了他的锦昊轩,在芙蓉的帮助下换回了自己衣衫,匆匆回瑶华院去了。
而司徒昊天则去了司徒晔的苍澜轩。
“爹。”司徒昊天推门进了书房,此时的司徒晔正端坐在桌前,神情肃穆地盯着一份地图。
司徒昊天走进桌前,发现他看的正是大秦国的地图。
司徒晔手指在地图某处连点数下,司徒昊天瞅了一眼,发现那是大秦国北边靠近边境的一座城池,潼临城。
“今日朝堂之上,兵部向皇上呈上密报,有探子在潼临附近发现了突厥人的踪迹。”司徒晔说到此处,稍有停顿,“后经探查,又发现不止是突厥人,还有不少克林人伪装成我大秦子民,混入城内。所以有人便以此猜测,是突厥和克林已经联手,随时有攻入我大秦边境的可能。”
潼临虽临大秦国边境,但那里向来是众多商贾聚集之地,连通外域,互通有无,俨然已经成为各国贸易往来的重要商城。若只是有少数突厥人、克林人跑商买卖,倒也说得过去,但若是乔装成秦国人,那他们的真实目的就有待商榷了。
司徒昊天并未参与早朝,只看一份地图,也不敢随意揣测,只得问道:“陆尚书如何说?”
“陆之良?他认为即便有一些人藏匿在潼临,也不会是开战的信号。倒是兵部这次十分坚决,上次突厥偷袭,他们吃了亏,这次一定要皇上下令调集附近的乡军,早做准备。”司徒晔眉头皱得越发深,回忆起早朝情景,只觉得自己去的不是朝堂,而是菜市口,“每次一说到打仗,吏部和工部的人便要跳出来互相推诿,一个哭穷另一个就嚷人手不足,没有那么多兵器粮草。赵参政和柳知院也觉得兵部小题大做,几个乱贼就让他们自己先乱了阵脚,有损我大秦国威。况且边关向来由忠武侯秦世光老将军镇守,外族定不敢来犯。兵部却不罢休,非要当堂诘问郑计相,何以国库亏空到连骑兵粮草都凑不齐,暗示有人中饱私囊。”
司徒晔捏了捏自己皱了一早上的眉心,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子到此时都还不得清净。
司徒昊天递了一杯茶水,拿过地图仔细观看。
按理说,这种商贸聚集之处,都有军队驻守,若是强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那何以在潼临城会出现如此多外族之人?
他先看了潼临城地界,又顺着周边一一细瞧,沉吟片刻,突然眼前一亮,在地图某处指了指。
“你是说……汾阳?”司徒晔略有讶异,细细琢磨又很快了然:“不错,此处甚是关键。如此说来,只怕他们此番,野心不小啊。”
此时关外正值旱季,少雨干旱,牧草不生,部落牛羊畜牧大批死亡,要想族人活命,只能迁徙到更远的地方或从边关入城。混入潼临可能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汾阳隶属汴州,位置偏僻,依傍山峦,林深迷障,与大秦国都云阳离得较远,但与潼临之间只隔了两座小城。
汾阳近数十年都只重农耕,兵力不强,只屯有一批地方乡军,若有战事,山路难行,别的军队一时也难以支援。况且汴州分管下的两个城镇,余姚城和阳新城,近日正一个闹蝗灾,一个犯水患,一时之间,家家户户忙着灭蝗、治水,汴州太守更是调集了不少人手分去两地帮忙。彼时已被蝗虫水灾闹得焦头烂额,对旁的事一概无暇顾及。
此时的汾阳,空有良田,无军驻守,怎能不叫人垂涎觊觎。
“此事确要早做准备。”说到此处,又想到早晨朝堂情形,叹道:“若当真有战事,不知又会出现多少流民孤寡……你先去吧,容我再想想。”
“是。”
二月初,从宫里传出太子病情加重的消息,皇上也不知是听了哪里的劝告,不顾太子危急病情,偏要将他移去西蜀行宫医治,未免途中遇上宵小刺客,皇上又派遣了上十名近卫带着一小支禁军随行。西蜀行宫其实离云阳城并不算遥远,骑马只需两三天的路程,可有个病重的太子同行,这一程众人晃晃荡荡地走了近十天才到。
而司徒昊天,这位司徒府的大少爷,也不知司徒晔走了什么关系,竟让他跟随这只军队一起去了西蜀行宫,归期不定。
没了司徒昊天的帮衬,想要出府就得于乐瑶自己想办法了,毕竟她还有两把武器在打铁铺没取回来。
这日下了学,于乐瑶在芙蓉的帮助下换上男子装束,同莫琰告假后就一路有惊无险地翻出了司徒府。此时的她越发得意自己学了轻功步法,飞檐走壁起来当真是身轻如燕,转瞬就避开几个家丁护卫,顺利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