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人倒好,只恨不得把他闺女从头刮到脚搜个精光,最好是连那件破衣裳都不要留下!
幸好那丫头现在年纪还不大,长得又瘦小,要是再大两岁,只怕就会被她那爹卖去给那些讨不到婆娘的人当媳妇了,要是那样,那丫头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倒是那丫头,被她爹冷不丁还是把身上的那串儿钱都抢走了,倔着硬是没掉下一滴泪,只是朝着她爹跑走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就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倒是平静了下来。
知道这三个响头是了断了她爹的生恩,廖管家也是有几分顾悯的心思,这才把大妮叫了过来在门外候着,跟辛螺多说了这几句话。
廖管家虽然长年管着这府里一大摊子事,难得并没有被俗利蒙眼,心里还存着这些善念,辛螺了然地一笑:“廖伯,把大妮叫过来吧。”
廖管家连忙把一直等在门外的大妮叫了进来。
大妮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峒主大人,我、奴婢、奴婢谢谢峒主大人买下奴婢!奴婢谢谢峒主大人……”
廖管家跟她说了一通什么再造之恩,大妮听得半懂不懂,但是满心里都是无限感激。
她娘当初并不是有什么疯病,早先也是一个能干人儿。因为她爹嗜酒,但凡有几个钱,都要拿去买了酒喝,家里一直没有什么积蓄,也全是靠她娘撑了起来。
偏偏长年累月喝多了劣酒的人已经有了酒瘾,一没酒喝就烦躁,一烦躁就打人,打了外人要赔钱,她爹就抓着她娘和她打。
那时大妮还小,她娘为了护着她,隔三岔五被她爹打得一身是伤,娘儿俩的日子过得黯淡而绝望,终于有一天她娘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在被她爹又一次狠揍了一顿以后却是疯了……没过一年后就死了。
从此就是小小年纪的大妮挑起了家计的重担,地里的活儿,家里的活儿,全是她一个人慢慢撑了起来。
即使如此,她爹还时不时地揪着她打,把她辛苦攒下的几个铜板都搜去买酒……这样的日子,她过得麻木而绝望,有时甚至恨不得杀了她爹,有时又恨不得快些长大,或许被卖给那些瘸子、傻子当媳妇,只要男人不打人,她就会把日子好好过下去。
今天她意外得了苗有银家一百文钱的赔偿,本来想着偷偷攒下来,没想到消息传得快,没等她把钱藏好,她爹很快就知道了,抓着她又拧又打的要她把钱交出来。
本以为这次又跟以前无数次一样,又会是一身伤痕和无尽的失望,没想到峒主大人会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最后还买下了她。
大妮此时的心情,用她所有听过的话都无法形容,只知道一个劲儿地说着谢谢,真心实意地用力给辛螺磕起头来。
辛螺连忙拦住了她,瞧着这丫头额头上已经一片红肿,不由哭笑不得:“行了,有劲儿也别往这上面使,回头要磕伤了,差事你还做不做了?”
大妮这才讪讪停了动作,不过依旧笔直地跪在地上。
廖管家知道这丫头是把他刚才几句吩咐听进心里了,连忙开了口:“这丫头的名字太土气,还请七小姐给这丫头重新赐个名儿,另外看安排在哪里合适?”
辛螺思忖了片刻就发了话:“就叫杜鹃吧,不是花儿,是那种叫声像‘布谷’的布谷鸟,也叫杜鹃鸟的;正好和云雀的名字做个伴。让她先跟在云雀身边学学规矩,就在我这院子里当差。”
布谷鸟叫声独特,春时啼叫到口角出血,催人不误农时,及早春播,布谷,也正是辛螺如今的心思。
廖管家连忙一推还在发愣的杜鹃:“还不快谢谢七小姐!”
新得了名字的杜鹃赶紧又磕了一个头:“奴婢多谢峒主大人,峒主大人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当差的!”
辛螺笑了笑,唤了云雀过来把杜鹃带下去洗浴换衣:“我如今只是代掌溪州,在府里头你不用叫我峒主大人,在院子里叫我小姐就行,有外人在,就叫我七小姐。
这府里的一些事,一会儿云雀会说给你听的,以后你就先跟着她学规矩,用心在我这里当好差,只要忠心做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杜鹃连声应了,跟着云雀先下去了。
听着刚才辛螺交待的那一串七小姐、小姐的,廖管家倒是想起了件事:“七小姐,您回来之前,五小姐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哭哭啼啼地跑回来了,老奴使人去问,五小姐那里却什么也不说——”
那个五姐还一路哭着回来的?辛螺轻轻摇了摇头:“不用管她,是她心悦陈先生,今天跟着我们过去送绿豆汤,却被陈先生呵斥了。”
廖管家瞬间了然,原来五小姐是示爱不成反遭拒绝,伤心了啊……
辛叶珠的院子里。
辛秀竹已经从萱草嘴里知晓了事情的经过,瞧着伏在桌子上呜呜哭个不停的辛叶珠,压下心里的不耐烦,轻轻拍了拍庶妹的肩头:“五妹,快别哭了,小心把眼睛都哭肿了。”
辛秀竹原来隐讳点过,让辛叶珠文的不成,就来武的,可是姑娘家谁不想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呢?
辛叶珠瞧着今天天气挺热,心思一动,就想着再努一把力,继续刷刷在陈延陵心里的印象,没想到这回遭到的打击比上回更厉害——
陈延陵根本就是直接拒绝了她!而且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一堆牛粪似的,那种厌恶……让辛叶珠伤心极了。
偏偏陈延陵并没有收声,引得旁边那些庄户都看了过来,她这脸以后可往哪儿搁?
“瞧你就这点儿出息,你忘记先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见自己好话说尽,辛叶珠还是一门心思地只知道哭哭哭,辛秀竹终于也有些烦躁起来,“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形了,要不你就断了这念想,要不你就做出决定,拿出你的决断来!光在这里哭有什么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啊!”
辛秀竹语气转厉,倒把辛叶珠总算给问住了。抬起泪水斑驳的脸,辛叶珠一想到断了念想这条路,心里就跟刀绞似的难受,终于咬了咬牙:“大姐,我、我决定了——”
辛秀竹长吁了一口气,声音一下子压得极低:“我听说王姨娘那里还存得有一些……过了这个村,以后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自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