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紫琰路过假山,便听见尽愉的声音,他悄悄地躲在石头后面,瞧着。
楚哀也在御花园,一主二仆坐在石头上,手里做着针线活儿,莫名动人。只不过这请安,这么快就请完了?福安见主子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叫人都往后站。
“她们平时不来,今儿一股脑全来了,不过是想试探我,相看热闹。我若是不做些什么,全凭她们闹,如何尽早脱身呢?”
“娘娘啊这是吓唬人玩儿呢。”尽欢握着意见青色的大袄,一针一针地缝着塞棉花的口子“喝了馊茶,各位主子顶多就是多跑几次茅厕,也算是涨涨教训,娘娘只是图个清静啊,可是那些平时斗来斗去斗惯了的人就会想很多了,这一想就够她们怕一阵子了,凤栖宫也就会安宁一些日子。”
楚哀笑着对尽欢点头“尽愉,你嘴皮子灵巧,却不如姐姐心巧。”
尽愉也笑了“当初夫人让我们给小姐伴读,姐姐心思沉稳,学了不少东西,还能陪着小姐都市写作,而我的任务是陪着小姐摸鸟蛋斗蛐蛐,在学堂里都是做霸王的。想来那时候真好,如果不长大就好了,即便教书的人很是无趣,天天什么人之初性本善的,也比整日里挨人欺负好。”
“尽愉,什么胡话你这是,如今小姐是皇后娘娘,你说这些话不成体统。”尽欢瞪了尽愉一眼,却没有责怪。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即使那时候尽愉和楚哀总是受家法,两人闹一次就躺在床上疼半个月,可至少是快乐的,她一直做这两个人的挡箭牌,日日去楚夫人那里给他们求情。偷偷往祠堂送饭,两个人在祠堂的牌子后面搭了个小窝,大晚上人静的时候他们三个就钻进去看小书生们写的书,没有恼人的哲理,全是欢喜。
“我也很想回到从前啊,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不想做什么皇后,归隐田野,男耕女织,有一个宠着我,惯着我的夫君,我们游山玩水,饮酒赋诗,多好。”
楚哀眼底的期盼与向往就像利刃刺痛齐紫琰的心,她这是何意?不想嫁给他做他的皇后?
“咝——”这一声,把众人的思绪都拉了回去。
“娘娘您没事吧。”“娘娘!”尽欢尽愉撂下手中的活儿全跑了过去,锋利的针刺破了她的白皙的手指,殷红的鲜血就顺着这个针孔涌了出来,滴在裙子上,又成了一朵海棠花的花瓣。“娘娘年年做,年年让奴婢送,也没看见皇上穿出来过。从王府您就学着绣蛟,这一进了宫就转做龙,每年攒那么一小袋好棉花,全都用来绣着袍子了,自己却用下等的黑棉。您本来就畏冷,那些衣裳又不保暖,冻得直发抖还是绣啊绣啊,可是如何?一点回报也没有。”尽愉边拿绢子包伤口,边埋怨,把楚哀逗笑了,听的齐紫琰却是一阵心疼。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她轻轻地抚摸着将要完工的袍子,玄色的布料,青线盘起一条腾飞的龙,穿过云层,奔向火红的日头。“这么久了,年年都做,成习惯了,都不自觉地做了。”
“娘娘既然万念俱灭,这披风又该如何处置?”尽欢轻声问着。
楚哀手一顿,叹了口气“为什么他是皇上呢?”
不远处的齐紫琰的心是又起又落,痛得人喘不过气来。自己曾经都做了些什么,让她如此心寒。她如今该如何处置这衣裳,处置他呢?
“送去秀坊吧,绣娘们会分拆的。只不过可惜了,这布是好不,线也是好线,我却绣不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