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一点？”

“都有什么？”

“长亭送别、绣荷包、贺新春”她说出几首以前从卖唱姑娘小燕儿那里学来的小曲。

“只会这些可不行！识字吗？会写字吗？”

“会写，识字。”她抬高了声音，终于有值得夸口的。

“读过什么书吗？”

“读过《石头记》、《诗经》、《宋词》、《聊斋志异》、《唐诗》，还有……一些外国小说”她还想继续说，可是又止住了。

“哟，你还是个才女呢！”那妇人笑了起来。“读过书好呀，我们这地方，姑娘必得有些才气。不学就些晓风残月坠，怎么能缓拍红牙，系住王孙辔？”

这两句话迟青荷听得发懵，只觉有诗意，极好听，朦朦胧胧好像也懂得五分意思。

妇人见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又笑着说：“不懂没关系，你这么聪明，不久就会懂的。我们这里，你可都看到了。你看看这陈设，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来这儿的都不是一般人。你懂吗？”

迟青荷点点头。她大约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她有些脸红，但是还不太肯定，尤其不肯定她知道的一切和她会有什么关系。

“方才出门的那位你看到了，她穿的、戴的、用的，你可喜欢啊？

“喜欢。”迟青荷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么漂亮的美人儿，她是真心喜欢。

那妇人笑笑，继续说道：“做的好呢，穿金戴银，可是最平常不过了；稍有心的，做个人上人，也不稀罕；若是实在平庸，做一辈子丫头，挨打被骂，也是有的。反正呢，一切看你造化。你看还要不要做啊。”

“嗯……要。”迟青荷觉得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骚动起来。她接着问道：“做大姐是和刚才……那姑娘一样吗？”

那妇人露出错愕的表情，接着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简直止不住。“大姐能和她一样？哈哈哈……大姐只配给她提鞋！她呀！是我们这儿的大小姐！贵重着呢！”她停了一下，右手夹烟，又喷出一阵烟雾，看着迟青荷，道：“不过……你好好做，不会比她差。你看你，多漂亮！比她还漂亮！”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着迟青荷。“你现在住在哪里啊？”她又问道。

“住在……现在没有住的地方……”

“没有住的地方？”

“嗯。”迟青荷将自己的境况说了一遍。那妇人点点头。

“那么……你在省城还有亲人吗？或者……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迟青荷想起了郝恩义、庄梦蝶、甚至还有书店的老板。可是她一个也不想说。因为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现在的下落。

“没有。”迟青荷说道。

“这样啊，我是想着如果有认识的人，或者可以给你做个保人。但是现在你没有保人，那么在我们这里做押金可是要收双份的。双份押金我们一直收四百块的，对你么就减半，二百块吧。这二百块先给你记在帐上，算你欠我的。以后在月钱里扣。你若没地方去，今儿就可以住进来。从明天开始算，先做一年，没有月钱……其实也不是没有月钱，刚才说了是每个月钱扣下来作为押金，一年刚好二百块。不过你放心，以后你若要走，这钱还是你的。一年之后，每月十块钱加食宿，你看怎么样？行我就叫人来带你去住的地方，不行你就走。”妇人说完这一连串的话，直盯盯的看着她。

“二百块！”迟青荷感到脑袋一懵，以她一个月二十元的工钱，二百块实在是一笔巨款。而且，“我一来就欠她二百块！白做一年还没有钱不说，竟还欠她的钱！”她心中暗思，抬头看那妇人，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看。

“但是……二百块……也太多了。”迟青荷说道。

“小妹妹！”那妇人哼了一声，笑道：“你什么都不会，我们都要从头教你呀！你出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已经很仁慈了。再说，做我们这一行不能只看眼前，你以后会明白的。如果你做的好，哪还会将这二百块放在心上！你要一座金山也有人给你！我敢保证，以你的条件，不说一年，就是半年，只要你做的好，能挣好几个二百块！信不信由你！做不做由你，不做你就赶紧出去，这冰天雪地的，出去受冻挨饿也够你受的。”

想到外面的冰天雪地，想到晚上又没有地方可去，迟青荷在心里挣扎了一下，狠了狠心，说道：“那……好吧。”

妇人听她这样说，立即显得高兴起来，对着院子喊了一声“芳姨。”一个妇人答道：“嗳。”一会儿，来了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打扮的很干净，面孔也很漂亮。妇人指着那年轻妇人说道：“这是芳姨，以后就是她教你。每天卯时起床，她会教你做什么。咱们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手脚麻利点，对你自己有好处。”说完又对芳姨道：“你带她去住的地方看看。”

迟青荷想对那芳姨笑一笑，芳姨却抬起眼皮斜了她一眼，迟青荷的笑僵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