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现在这蠢样子只会害死她。如果你还不能清醒点儿,还不如让她死在本王手上,至少不会让她有一丝痛苦。”
说话的男人波澜不惊,但嘴中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残酷决绝不容一丝质疑。
七瓦只觉得一下子头痛欲裂,固执的少年心中突然悲悸的无以复加,一双好看的眼睛不觉间就氤氲上了一层浓浓的水汽。
他对这楚子珞隐忍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大声怒吼道:“你敢动她试试!”
语气虽是强硬,但簇簇发抖的身体和透着一片茫然的眸子却出卖了他内心无尽的恐惧。
七瓦心里深深地知道,木蓿就是他唯一的软肋,他不允许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一丝的伤害。
而面前的男人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事实。
他们这般无名小卒,在似通天大山般的皇权脚下就是最卑微低贱的蝼蚁,大山如若微微撼动,他们也将立马死无葬身之地。
不论他是不是真的是皇孙王子,只要他们认为是,他就不得不是。
楚子珞看着眼前悲愤无比的少年,脑海间却浮现出多年前另一个孩子的模样,也是这般决绝悲烈地向他嘶吼咆哮着。
而这两人都是强按住摇摇欲坠的泪珠倔强地挺直身躯,竭尽全力想要捍卫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不知不觉脑海里的少年和面前七瓦的面庞重合起来,两人竟有着相似的眉眼,同样倔强别扭的薄唇。
楚子珞一时之间有些哑然,都是如此的执拗又顽固,恐怕这两人才是从同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吧!
楚子珞轻轻瞟了眼七瓦,眼里满是复杂的神色,融在晦涩不清的神色里格外难以琢磨。
“道理你都明白,剩下的,你自己再想想清楚吧。”
楚子珞丢下冷冰冰的一句,就推门径直出去了,只留下七瓦一人独站在原地,也看不清眼中是否飘满了萧瑟的风雪。
少年单薄的身子孤零零的好似芳梧山上最苍老一颗松柏,无喜无乐,立地千年后瞬间见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楚子珞刚出门,守在一旁的扶柳就乖顺地递上了厚重的墨黑色狐毛大髦。
瑟瑟的冷风吹的满园子一片肃然冷清,只几枝孤零零的腊梅顶着冷风繁茂地绽放,连带着空气中都飘散着靡靡暗香。
犹记得刚开府时的景致也曾如花团堆锦般繁华热闹,可惜常年在外也没仔细留意过,楚子珞不知自己的宅子何时变得如此萧索。
再回望自己,身边也是渐渐变得形单影只。
久居深宫不露面的母后走了,手足兄弟几乎要反目成仇,而高高在上的那人也是揣着不明不白的态度,不知是防备还是在利用自己。
楚子珞暗嗤了一声,即使是这样与他又有何干?
只不过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呼啸而来,楚子珞双手不禁裹紧了身上的大髦,一双桃花媚眼却一下就瞅见了朱红柱子后那抹雪白的身影。
一张小小的脸蛋儿被风吹的染上了一丝嫣红,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是不符合她年纪和外表的一丝漠然。
楚子珞微微皱了皱眉,倒是难得的没有发难。
其实他本就无意刻意隐瞒什么,只不过有时候男人间的对话并不适合让女人参和。
况且那小子明显十分在意这丫头,当着个小姑娘面前说出些威胁利用她的话,楚子珞自问还没卑鄙到这个地步。
我本是无意偷听他们两人间的对话,可刚迈出房门就立马后悔了。
扪心自问,我还是无法留七瓦一个人去对付那诡计多端的楚子珞,即便他可能才是七瓦真正的亲人。
当年哥哥就曾经对我说过,楚子珞这人有颗七窍玲珑心,足智多谋又工于心计。
偏偏有时行事光明磊落,处处君子,有时又阴险毒辣,果断决绝,如此这般晦涩莫猜,着实令人难以琢磨。
但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哥哥对他才华和能力的欣赏。
如若不是身份立场敌对,他真想和这楚子珞好好会会,搞不好还真能成为莫逆。
可惜哥哥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国仇家恨,岂能说放就放。
我不放心七瓦,还是怕他被那楚子珞算计了,只得做起了小人行径,仗着身子轻巧灵便,一路避开了周围的守卫,一个人缩着身子躲在柱子后面偷听起了墙角。
两人对话我都听得清楚,当听到楚子珞对七瓦说的话时,我也不是不震惊的,但片刻之后我就理出了些头绪。
月娘应该就是七瓦的娘亲吧,那林唤之应该就是当今楚王楚之桓的化名。去尾为林,唤之之桓,一切都好似串联了起来,一个昭然若是的答案就浮现在我的眼前。
楚子珞看着那团小小的身影,还穿着刚刚那件单薄的衣裳,小小的鼻尖被冻的通红,却好似不在意似的倔强地守在柱子后面。
看到自己出来,也不躲藏,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徐徐冷风吹袭下更显得身子摇摇欲坠,格外瘦小孱弱。
楚子珞见状眉头一皱,立马一层阴云就浮上了面庞,整个人好似被一股戾气所笼罩。
周围伺候的婢女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不知这位大爷又有哪儿不满意了。
只见她们的主子上前一步走到那女子身前,顺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髦,一把披在了那位新进府的木姑娘身上,还伸手随意地捻起她额前坠落的一丝额发,极其轻柔地将其拢好。
一帮婢女立马惊讶地目瞪口呆,从未见过如此温柔体贴的主子,这般反常之举让她们心惊不已。
一帮人都不禁心中戚戚然暗道,难不成,这天是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