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
等到快要走到金玉门口的时候,韩舒窈问陆展:“陆公子,我在读《女史箴》。但是说来惭愧,那书实在是晦涩难通得很。方才在金玉,我看公子的书里便有一本某鉴注解,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注解过《女史箴》这本书?”
陆展想了两分钟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女史箴》收录在《昭明文选》中。我只记得李善曾注解过此书,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韩舒窈:“无妨,那《昭明文选李善注》这本书不知金玉、百城当中有没有啊?”
陆展:“《昭明文选》是名书,金玉、百城应该都有,只是《李善注<昭明文选>》不若原文有名,不好说。如今都到这里了,咱们不如先去百城里瞧瞧?”
卷书在后心不在焉。
阿满却是支棱起耳朵努力听前头两位主子在说什么。小姐自十六日晚消失一晚后再回来就不有些大对劲,从前虚应故事聊以卒岁,仿佛要成了那无欲无求的菩萨。现在劝出门就出门,今日还主动出来,一下子就精神抖擞。
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多少还能猜到一点。问题就出在那本看不懂的《女史箴》上。
韩、陆二人便一前一后进了百城。
百城不若金玉人多,但也不冷清。这里伙计少,但甚少丢过书,全靠自觉。而且这里书本众多,对这里了解最详细的还数这里的掌柜文彦先生。不过文彦先生几乎不当值。
今日算两人运气好。
陆展一进百城便看到了坐在柜台后面念念有词的老先生,先是示意韩舒窈稍等片刻,而后上前问文彦先生好。
文彦先生刚得了一本书,顾不上理他。
陆展知先生性格如此,便等在一旁。过了大概有一盏茶,陆展一扭头,韩舒窈不知去了哪里。一瞬慌乱后又镇定下来。
刚好文彦先生回神,看见他问了句:“小展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从前叫你来都不来。”文彦先生同陆展父亲乃至交好友。
陆展跟文彦先生寒暄两句便直言道:“先生这里可有《昭明文选》注本?”
文彦先生仍在看他的新书,抽空瞥他一眼:“有是有,只是你如今看这本竟还需要注本?”
陆展语塞,他在国子监便被夫子教过其中几篇。后夫子还勾选出四篇说要让学生自学。明年三月便是会试,如今看这本竟还需要注本实属不该。
“是我好友要看。”他犹豫片刻道。
文彦先生点点头不问了,合上新书对陆展道:“随我来。”
陆展跟在文彦先生身后,见文彦先生停在半道不动了。想问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得文彦先生道:“仔细听。”
——是一男一女在小声吵架。
陆展听男声觉得熟悉,听女声也觉得熟悉。男声还没听出是谁来,先认出女声是韩舒窈。
!
他想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却被文彦先生阻止。只得听得更仔细些,又从缝隙当中用力看。
韩舒窈左手单手拿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右手在轻轻摆弄袖子。
陆展觉得她有些色厉内荏,但是也很可爱,让人想要揉一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同这么可爱的妹妹吵起来?再一看,对面的人是范守心,明白了。
范立群,字守心,神童也。其实一般来说,男子应在舞象之年的第一年行舞象礼时长辈取字,但范立群年纪轻轻便中进士,长辈怕他被人捧杀,才早早取字守心,希望他能守住本心。
比陆展小一岁,却已经过了会试,还是进士三甲第一名。
陆展有时候很佩服他的,不包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