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秦景毓的心腹。
殿内。
秦景毓烦躁地转着自己翠绿的扳指,眼睛牢牢地盯着床上的皇后。
余姚关氏是清流之首,满门儒生,作为关家家主唯一的嫡女,皇后不至于有犯上之心。
……
天光大亮,又是一片碧空澄澈。
天好人也好,今日朝上的大臣都感受到了皇帝肉眼可见的春风得意。
议政殿
“皇帝今日心情很好?”摄政王漫不经心地问道。
皇帝笑答:“皇叔所言极是,后宫总算有主人帮我分担,自然高兴。”顿了顿,又道:“侄儿年纪尚轻,还要仰仗皇叔多多辅佐,还是议政吧,后宫都是小事。”
“小事?”摄政王挑眉,终于抬起头来正视皇帝:“昔日里本王看宸贵妃打理的也不错,皇侄你不是一向如此认可吗?后宫干政也是常有,怎会是小事?”
学了这么久,他侄儿这转移话题的手段依然不高明。
殿内刷地一下静了下来。
自摄政王还政于当今后,已经许久不曾正面给皇帝难堪,如今为了后宫问题居然如此,不得不让人怀疑摄政王是不是借机发难,在皇帝大婚时给其一个下马威。
至于为什么不想到桃色新闻,依然是宸贵妃此人太过一言难尽,曾经为了当今不知道骂过摄政王多少次,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后宫女子,皇帝又惯是护着,恐怕尸身早已凉了。
朝堂上不知多少人佩服宸贵妃,不仅没被摄政王气势压倒还能骂的出口的,只此一个,绝非一般人。
事实上,摄政王也确实是因此发难。
他不介意皇帝在朝政上动手段亮爪子,但是宸贵妃如此嚣张皇帝却没有半分阻拦,只会一味推诿,实在让他如鲠在喉。
好歹他作为叔叔也带过皇帝一段时间的朝政,结果皇帝还是不放过后宫手段,他难免失望。
一片沉默中,还是丞相打破了僵局。
“皇上欲购入大量羊皮?”丞相皱眉问道:“微臣斗胆请问皇上这是作何用途?如今百废待兴,皇上切不可奢侈无度。”
“不是说从朕私库里出吗,丞相这也要过问?”皇帝蹙眉,不悦道。
“自然不是,”丞相略一拱手,“只是去年皇上执意往泰山封禅,为反驳臣等劳民伤财之说,遂从自己私库中出了这笔钱;
前些日子又适逢皇上大婚,万万不能俭省,陛下私库银两不够,又不愿意动用太后娘娘的内库,便是有王爷添礼为您补足,这也依旧挪用了户部不少银两。如今再有花费,户部责任之内,必然过问的。”
“咳咳,”言至于此,皇帝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道:“是朕误会丞相了。
说来惭愧,皇后昨日同朕提起了一个新鲜玩意儿,朕看于国于民皆有大利,且耗费不算太过,便随她去了。”
“既然于国于民都有大利,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用户部的银子做吧,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也可以让工部帮忙。如果真能做出好物件来,交给工部诸人也算是恰如其分。”摄政王静静地听完他们交流,一锤定音。
皇帝无可奈何,只得应道:“那就依皇叔所言。”
长乐宫
“阿瑶,皇叔今日当众驳回了朕的提议。”屏退众人,皇帝难得放下一身尖锐,将柔软的肚皮与伤疤露于人前,“朕觉得皇叔太严厉了。”
许多年来,长乐宫已是他唯一一个能够诉说自己压力的地方。
无论如何,贵妃是后宫唯一一个从不需要自己为他遮风挡雨,而是可以自己自由舒展枝叶的人。
“阿瑶,你说皇叔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大家都会变成这个样子?”皇帝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从前母后不得宠,朕与母后相依为命,每天只希望能过的好一点;后来大哥发动政变,朕变成了太子,可不到半年,外族入侵,景国风雨飘摇,父皇驾崩。
那时候朕还不到六岁。”
路瑾瑶静默地倾听着,与书中秦景毓的刻画慢慢结合。
皇帝登基之时年不足六岁,不过一区区稚童,就要面临西北危机,如果不是她的父亲路繁忠以神人之资力挽狂澜,以少胜多,国将不存。
皇帝亲近太后张氏,可张太后为张家荣耀,离间皇帝同丞相君臣,外戚张家乱权。
“朕一辈子都忘不了,当初如果不是瑾瑶你冒着巨大危险藏起了朕,今日坐在皇位上的,还不知是谁。
朕信任母后,却换来了欺骗;朕对张家好,却换来了刺杀;终于皇叔帮朕稳固了朝堂,朕敬他重他,可······”
张家气焰滔天,群臣惶惶,遂迎璟王入京,摄一国政。诛奸邪,正朝堂,扶幼帝,一晃便是十年。
“朕觉得,皇叔在害怕朕长大。”少年轻轻地将头抵在女孩肩膀上,眼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也只有这个时候路瑾瑶才会让人意识到,同年少的皇帝一样,嚣张的宸贵妃还是个16岁的姑娘家。
“臣妾早就知道秦景铮狼心狗肺,贼子野心!”贵妃“啪”地一巴掌拍在皇帝的胳膊上,“景毓哥哥从前总是不相信我说的,念着曾经的情分,如今倒要知道是真谁假。”
“阿瑶为什么打朕?真是······”沉重的回忆被打断,皇帝摇摇头,无奈地揉了揉自己被打的地方。
“唔”,路瑾瑶拉着皇帝的手臂撒娇:“紫檀木的桌子那么硬,难道景毓哥哥舍得阿瑶一掌拍在桌面上?”
“景毓哥哥”是他们年少时的称呼,路瑾瑶曾怀疑过自己能不能把这么腻的四个字说出口,最后发现自己竟能脱口而出,让她心中对原主又升起一丝警惕来。
“景毓哥哥会一直跟阿瑶在一起吗?”
上元佳节,明灯漫天,长街执花灯,星空许诺言。
皇帝想起曾经,不由又多上三分真心。
“朕还是感激皇叔,没有皇叔,就没有今日的朕。皇叔于朕而言,亦父亦兄,阿瑶你不要像以前一样对皇叔那么无礼。”皇帝依然是一脸无奈,打断了宸贵妃对摄政王的不满,“尽管朕与皇叔政见不怎么相同,也都是朝堂上的问题,阿瑶你不要让皇叔为难。”
“好了,臣妾知道了。”贵妃柔柔答应。
可是贵妃向来这样,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转身就能将摄政王骂的狗血淋头。
温馨了片刻,宸贵妃突然抬头同皇帝对视,眼中多了一丝委屈,犹豫着问道:“听说皇上今日想帮皇后做一件礼物,讨皇后开心?”
路瑾瑶难得正色,皇帝顿了一下,安慰道:“关氏毕竟是朕名义上的皇后,她喜欢搞那些古古怪怪的东西,并不在意朕是否宠她,答应她许多要求也没什么。让她多分散些注意力在别的东西上,阿瑶不应该更开心吗?”
“知道了~”路瑾瑶开心应声,声音却有些闷闷。
她心中更是冷漠,皇帝说的话真假参半,原主就是全信了,最后才死的不明不白。
罢了,她早该知道是个男人都会花言巧语,更何况面前之人还是皇帝。
既然皇帝这般期待自己的动作,自己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毕竟,自己可是个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