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
昨晚凌晨三点,我才迷迷糊糊的睡去。打了一个电话给你,但是你没接,我知道,你还没有原谅我。没关系。我心里想告诉你的是,我会等的,一直。但是在微信上,表达出来的却是:你还在睡吗?该起来干活了。
我笑自己,言不由衷。我们俩都是这样。心里明明在乎着,嘴上却说着另一番意思。我们都是死鸭子。想到这里,我终于感觉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笑意。
昨晚很冷,被子薄薄的,抵挡不住四面入侵的寒流。我把被子裹得紧紧的,缩着冰冷的脚,如果这时你在身边就好了。
一个人睡,真的很冷。我对冷的感受,从我有生以来,一辈子都难以抹灭。我出生在寒冷的春天。
爸爸说,我出生那一年,下起了二十多年来都没有下过的一场雪,以后就再也没有下过雪了。为什么唯独在我出生的那一年下雪?
这么多年,一直以来我都在经受着忧愁苦爱恨伤,最终才悟到,原来,那场雪预示着一个苦难的生命的诞生。
我不记得自己上次开心的笑,是在什么时候,仿佛那是一个遥远的梦,消失在尘埃里,无声无息。每当我翻出我的照片,很少发现自己有笑容,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神情,带着淡淡的忧伤。原来,过往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我的灵魂里。
这种淡淡的忧伤,如同一朵柔弱的兰花,无奈地任凭一场场风风雨雨的肆虐,含着泪,却微笑着。
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我原来的家就是一种冰冷的存在。
要我从童年的记忆中钩出一丝温暖,恐怕也就是妈妈用大腿夹着我的小脚时的那种温度,那是我记忆中最熟悉的温度。
童年的我,最喜欢做梦。做着一个个童话般美好而又浪漫的梦。那个时候的我,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忘我地看童话故事、诗歌、散文和小说,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就把自己想象成主人公,在脑海里演绎着一个个生动而浪漫的故事。
做梦,是童年的我感受温暖的另一种方式。我对童话般的梦有一种狂热的追求,就像小草热切地追寻阳光的那种狂热。
一次偶然的机会,爸爸买了一对鸽子,养在阳台上。爸爸说,从此就是我照顾鸽子了。那时起,我每天放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鸽子喂食,然后饶有兴致地观察鸽子的一举一动。
两只鸽子是一对夫妻。每天早晨,我都会听到鸽子的歌声,鸽子爸爸又在给鸽子妈妈唱情歌,表达他对她的爱。我一有空就跑到阳台,看鸽子爸爸向鸽子妈妈求爱,心里充满了喜悦。
鸽子每年都下一次蛋。每次下了蛋,鸽子夫妇都会轮流孵蛋,鸽子爸爸对此毫不懈怠,我想到了我的爸爸从来不做家务,心里不禁对鸽子爸爸崇敬起来。到了鸽子宝宝出来的时候,鸽子爸爸和鸽子妈妈轮流照顾着鸽子宝宝。到了吃食时间,鸽子爸爸总是让鸽子妈妈先吃,自己在窝里照顾宝宝,等鸽子妈妈吃饱了,他才去吃。鸽子妈妈喂了鸽子宝宝,鸽子爸爸吃饱了以后,就轮到鸽子爸爸喂小鸽子。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很有默契。
一年又一年,年年如此,日日如此。每天,鸽子爸爸对鸽子妈妈唱着情歌,他们一起睡,一起飞,一起照顾鸽子宝宝。他们的爱,如一股清澈的小溪,在岁月的轮回里,默默地流淌。
可是有一天,鸽子妈妈因生病不幸地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听到鸽子爸爸的歌声。鸽子爸爸像往常一样,吃食,散步,睡觉,飞翔。
一个暴风雨的日子,爸爸早早的关了阳台的窗户,那时的我赶着写作业,没注意到鸽子爸爸还没有回来。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见过鸽子爸爸的身影。
就这样过了三年。
三年后的一天,刮起了有史以来最猛烈的台风。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我看到了被台风从最高的屋顶上刮下来的一个身影——鸽子爸爸的尸体。已经干枯了很多年的尸体。
一股淡淡的忧伤,流动在我心间,幽幽的,久久的。
那一瞬间,我读懂了鸽子爸爸。
他对鸽子妈妈的爱,一直都在。即使她离开人世,他也一直在守候着她最爱的这个家,一直到死,都不离开。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的爸爸妈妈从未像鸽子爸爸和鸽子妈妈那样恩爱,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充满了火药味,这种爆炸性的攻击,带给我大半辈子都难以愈合的伤痕。
童年的阴影,让我自然而然地,对鸽子般的恩爱有着一股神圣的崇拜。
在我幼小的心里,我一直做着这样一个梦。在梦里,我和我未来的先生,就像鸽子爸爸和鸽子妈妈那般恩爱,我们一起睡,一起吃饭,一起分享情歌,一起照顾我们的孩子。而我的先生,也会像鸽子爸爸那样,温柔而善良,勤劳而负责。
年纪小小的我,就在虔诚地祈祷,神啊,让我实现这个梦想吧。
并且,我对自己承诺,绝不像爸妈那样,每天争吵。
但是,就在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之后,我才悲痛地领悟,原来爸爸和妈妈,真的不是我从小就以为的那样。
从我懂事开始,我看到的爸爸和妈妈,只是他们的表面。
尤其是妈妈,从未读懂爸爸的心。
如果他们那时候能够坦诚相待,生活也一定是幸福美满的。
正因如此,我从他们的身上吸取了深刻的教训。
写这些信给你,也是为了坦白多年来我对你的心意,一颗毫无保留的心。
当我解开你的密码的那一瞬间,我就像读懂了鸽子爸爸那样,读懂了你。
原来,你早就解读了我的梦。
你爱着我的灵魂,正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灵魂,同样的梦。
多年来,你一直都像鸽子爸爸一样,守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