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郡校尉为正六品武官,负责统领官府衙役和侍卫,执掌地方兵权,辅佐郡守保卫一方安宁。先是朝廷下派浙州的赈灾官粮在苏州被劫,再是苏州郡衙官吏多人被害,论起罪责校尉张安江首当其冲。
身着铠甲的张安江握刀而入,游目四周,在看清宇文晔时震惊得他心头激荡,来不及垂下视线,直接抱拳作揖道:“下官自知负罪不敢辩驳,然有一事相告,还请太子殿下屏退左右。”
他这话一出,凌峰尘和白沐莞四目相交,异口同声:“不行!”
眼前这个张安江身量高大虎背熊腰,不仅体形健硕,行家一看就知其功夫厉害不容小觑。此时他手握长刀,杀气浑然,他们怎能放心让张安江和太子独处?万一他心存歹念拔刀伤人,岂非玉石俱损?
看穿他们所虑,张安江转身将长刀递给门口的侍卫,而后扯了扯嘴角爽快直言:“殿下身手非凡在我之上,两位将军不必担忧。”
不待他们再出言阻止,宇文晔张口发话:“你们先退下。”
人家将话挑明说开,足可见心头坦荡,何况张安江没了长刀利器,以宇文晔的身手自保无虞。若再阻止反而显得矫情,凌峰尘只说了一句:“下官候在屋外,殿下有事随时传唤。”便朝外面走去,白沐莞也紧跟着离开。
宇文晔透着愠色:“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了?”
“这是戴郡守临走前留下的书信,他命下官一定要交给前来主持大局的钦差,未尝想会是殿下您亲临。”说着,他从厚重铠甲内掏出一封用牛皮纸封好的信件递给宇文晔。
宇文晔接过信快速拆开,一目十行,越看越心惊,看完之后露出冷酷苍凉的笑容。其实应当在他料想之中才对,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只是当目光真切落于写满字迹的纸上,他仍旧骇然。
张安江敛声屏气等待着他发问,直到等来悠悠一句:“你是谁?”
戴郡守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信件交给他保管,说明笃信张安江不会倒戈,也说明他不仅仅是戴郡守心腹那么简单。
果然,张安江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下官姓张,是先帝容妃的堂弟。曾经武科第二名,先帝没有委以重任,皆是因为太后娘娘的缘故。”
先帝容妃和萧太后曾在后宫分庭抗礼,容妃之子贺王与储君宝座仅差一步之遥。之后贺王以通敌卖国的谋逆罪论处,而容妃问讯“失心疯”了,曾经赫赫张府随之败落。但凡和容妃母子有牵扯的亲族同僚皆被萧太后剪除打压,张安江既是容妃的同族堂弟,自然深恨萧太后,不会为她所用。
宇文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冷声道:“戴郡守称如今苏州郡这一切都是太后在暗中捣鬼,尽管言之凿凿也只是揣测,难以服人。”
武将颇有风骨,不似文官动辄折腰下跪。此刻张安江双手紧握,后背腰杆挺直无惧任何,从容回道:“戴郡守如同陛下布在苏州的一双眼睛,曾有从龙之功。下官知道信中所言牵扯当今太后,若无真凭实据,他也不敢贸然丢下苏州郡这摊事焦急回京面圣。”
原来戴郡守是宇文昊天的心腹,还有过从龙之功,这些宇文晔不得而知。如今看来这些乱象背后另有隐情,戴郡守绝非因为胆怯逃回京城,而他的父皇也远比他想象中更加高深莫测。
“你们的意思是官粮被太后麾下暗卫所劫,故意拖延浙州灾情,借机生事。既然能查出是太后派人所为,那么官粮下落呢?那么多赈灾粮别告诉我全被吃光了?”宇文晔此时似笑非笑的样子令人畏惧。
可是张安江的目光十分冷静,语气也很平直:“据下官所知,那些官粮被悄悄卖给了各县粮铺。”
宇文晔毫不留情地反驳:“胡说!贩卖官粮是死罪,何人有胆子敢买?”
“那些商户并不知是官粮,浙州遭了洪灾,浙州许多富户派人来咱们苏州囤积粮食,再拿回去高价卖出。苏州商户见状纷纷也抬高粮价仍然供不应求,因为库粮不足他们又想做生意,这等时候如果有人大批卖粮商户自然求之不得。下官这几日前去浙州明察暗访,搜集了不少证据。”张安江一五一十回答。
宇文晔连着发问:“你明知道那些是官粮,为何不阻止?”
张安江眉头皱起,无可奈何地说:“官粮被劫走后,他们重新分箱整装,外观上再无痕迹可以辨识。下官也是仔细筛查了城门口商队的往来记录,发现这些粮食凭空出现,数量之多与官粮相差无几,这才敢笃定。”
“你所说的这些,我会命萧森去查证。”宇文晔看似淡然,静静道,“不过说来说去,还是没证据能证明太后与此相关。太后远在京城,胡乱攀咬她老人家可是万死难辞之罪。”
话虽如此说,宇文晔紧绷的身体已经证明他相信戴郡守信件中所写,他也相信张安江刚才所言。这件事从头到尾,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