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羽回神,急摇摇头,却见顺着蓝清竽身流下来的雨水竟是红的,诧然惊道:“你受伤了?伤在哪里了?”
“无碍。”蓝清竽回头,蹲下身子,看向躺在地一动不动的甘吟歌,眉心微皱,轻声道:“你真傻,不该救我的。”
甘吟歌慢慢睁眼,一笑,弱声道:“这是我做过的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她吃力地举起胳膊,想要拂蓝清竽的脸颊,却终是没有够到,忽觉一脱力,那只手随之又垂了下去。
蓝清竽张手,将她小心抱至怀间,叹道:“你本应是一个泛舟莲间的无忧少女,无论什么样的阴谋和抱负,都不该将你这样的女孩子卷入其中。”
甘吟歌此刻身在蓝清竽的怀中,听着他对自己的轻言细语,只觉人生至斯,夫复何求,虽死,却已无憾矣。
她勾唇笑起,断断续续地道:“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好可惜,那坛莲子藕花酒还未酿成,吟歌不能……不能送与殿下吃了……”
蓝清竽一时想起他二人于芙蓉浦楫舟相遇之情景,她一衣黄衫,轻敛裙袍,一**白色的皓腕玉手轻捧着莲蓬,采入舟中,人面芙蓉,两相娇映。
甘吟歌痴痴注视着他,无尽柔情,尽藏于这烈焰似的目光之中,蓦地,烈焰燃尽,她的眸子渐生涣散,暗了下来。
商羽小声问道:“她……”
蓝清竽将甘吟歌放下,起身,轻语道:“她死了。”
商羽仰面,闭目说道:“这漫空的天雨都在为她送葬……”
咔嚓——
一道树冠状的闪电斜铺于大半个天际,映得这天地间一切的苍生万物皆镀了一片赤金殷红。
师无咎挑枪迎,骤刺进古沉衣的胸口。
呼——
失魂枪撤枪拔出,古沉衣应声倒下。
“大人!”
玉阑干踉跄跑来,抱住古沉衣,大声哭道:“大人,大人……”
古沉衣看着大雨中泪落满面的玉阑干,张了张嘴,满口的血沫子即喷出口来,溅在了玉阑干的白衣。他伸手,拂她的衣襟,试图将那血渍抹去,擦了两下,忽一顿,整只手重重垂落,摔了下去。
玉阑干失声痛哭道:“大人,慢走,等玉阑干一程……”
她自怀间拿出一柄短刀,朝着白玉似的手腕猛割去,血立时顺着刀刃溢出,染红了银刀,染湿了白衣。
玉阑干俯身,扑倒于古沉衣的胸前,微笑道:“大人,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带我走吧……”
血水混杂着雨水,流淌下去,围拢在玉阑干的身子,犹如千层绽开的红莲一般,波光涟涟,娇**滴。
雨水冲刷着这血腥的殇罹人世,倾天不止。
大理寺地牢之中。
商羽扶着刚刚包扎住后背伤口的蓝清竽走下台阶,行至一处牢前。
蓝清竽微笑道:“付太师,你输了。”
牢房内,付良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抓住了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南越国的故臣遗子就不会来同你们蓝家报仇了么?”
蓝清竽摇头道:“不,不止是你。——还有,可足浑夜斋,你们的夜斋少主。”
“不,不可能!”付良有一些慌乱了,他大声叫道:“你们不会找到他的,一定,一定是在骗我……”
蓝清竽用折扇挑出一块玉佩,在付良的眼前晃了一晃,笑道:“这世间,就没有宿红妆找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