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碰到来查证的,他妈的倒霉死了。”
闹哄哄的搞得我晕头转向,听别人说过查暂住证的事,没想到我真给碰上了。坐我旁边的是个瘦子,隔得近,能看清他的脸,留着两撇老鼠须。他碰了碰我,问道:“这是哪里?”我说:“松岗啊!”
老鼠须说:“切,我知道松岗,在松岗哪里,转了半天,怎么还没到派出所。”
我说:“哦,这里是松岗车站。”老鼠须故作惊奇的说:“车站也抓人吗,不是说有车票的不抓吗?从老家来他,车票可以管三天。”
我还没回答,有个人就抢着说:“他们想抓你就抓,别说车票,有厂牌的都抓呢。”另一个人说:“是啊是啊,我有个老乡从广州来玩,碰到查暂住证,他有广州的证,治安仔看了下,随手一撕,说广州的不算,没用。”
我见大伙聊的热火朝天,很奇怪没一个人紧张的,就问老鼠须:“你们都被查过好多次吧,这不会有事吧?”老鼠须说:“有啥事,等下下去交钱走人呗,没钱里面可以请人打电话叫人来赎。”我又问:“没钱呢?”老鼠须说:“没钱就拉去惠州呗,关三个月。”
这时,门又打开半边,推进一个人来。门开时阳光刺眼,只见被推进来的那人身着红色蝙蝠衫,真巧,就是我开头撞到的红发妹。
红发妹一进来就骂声不绝:“他妈的乱抓人,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抓我,去心,扑街。”整车都是男的,突然来了妹子,大伙一下子气氛活跃起来,感觉很欢乐。
有个家伙阴阳怪气的说:“你犯了法呀,勾引男人呢。”红发妹怒骂道:“我勾引了你爹呀,去心。”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这时,车缓缓的开动,我赶紧坐好。红发妹与我是最后进来的,挨一块坐在车门边。
车速越来越快,颠簸起伏,车厢里里没抓没扶,不容易坐稳。有时猛的一下大震,震得人跳将起来,顿时人仰马翻。红发妹尖叫连连,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到后来只差没扑进我怀里。
老鼠须身材瘦小,被颠得坐不稳当,不停往我这边靠来,双手乱舞。
突然,车子一阵剧烈震动,老鼠须猛的从我身前飞起,扑倒在我身上,双手斜伸出去。红发妹尖叫骂道:“狗东西,你碰我干嘛呀,想揩油啊。”歪着身子只一脚,正踢在老鼠须的脸上。老鼠须翻身坐起,就想扑过去打她,我一手叉住他,喝道:“你干嘛,和女人也吵,要点脸好吧。”他便不敢动了,嘴里咒骂着道:“我呸,老子又不是故意的,谁稀罕碰你。”
红发妹紧紧靠住我,还嘴骂道:“你就是故意的,下流,无耻,垃圾。”
车厢内众人笑作一团,老鼠须大失颜面,强作镇定骂道:“臭丫头,你等着,待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红发妹哪会怕他,张嘴连珠炮一般的骂回去,口水都溅我脸上了。我对她说道:“小姐,算了吧,要不下车了你和他打一架,现在别骂了,你口水都喷我脸上了。”她吃吃笑道:“对不起啊,打就打,去心,本小姐才不怕他呢,好,现在懒得理他。”
感觉过了好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一个单位门口。众人鱼贯下车,进了大门,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然后都被关进一个大房间里,总共得有十七八个人。房间很大,空荡荡的,凳子都没一个,一个大铁栅门。进去之前让把鞋子都脱在走廊外面,全都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铁栅门锁上后,大伙或蹲或坐,倒也并不急张,等待下一步看如何处理。
一进房间,老鼠须就盯着红发妹,跃跃欲试。别看红发妹嘴上厉害,其实还是挺胆小的,紧挨着我身边,没话找话和我套近乎。我不太想理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老鼠须估计是见我个头比他高大许多,一时倒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接着有治安队员过来,一个一个轮流喊出去问话,有的出去就没回来,估计是自交罚款走人了。有的很快又被关了进来,估计是没钱,等人来赎。我问一个刚回来的家伙:“多少钱可以出去?”那人说:“男的二百,女的三百。”
“没钱怎么办?”
“没钱你写个纸条,托人出去帮忙打电话,让亲戚朋友来赎。”
两百块钱我还是有的,并不担心,虽然有些心疼,但只要能快点出去,就好。
这时老鼠须已经被叫出去了,没有再回来。然后叫到红发妹了,她出去前对我说:“小弟,谢谢你。”说完对我甜甜的一笑,吓了我一跳。
“我叫薇薇,你叫什么名字,告诉姐姐好吗?”她又说道。
我想了想,反正假名,说也没事,就顺口说了:“胡文轩。”
没过多久,轮到我了,跟着治安仔到了个小办公室,有个穿警服的大妈,拿个本子坐在桌边,问我,什么名字?
“胡文轩。”我答道。
“嗯,出去吧,罚款有人给你交了。”我一听大感惊诧,谁会给我交钱?也不好多问,赶紧朝走廊外走去。
到得外头,找鞋子穿时,却发现我的皮鞋不见了,来深圳时刚买新鞋啊。只见地上一堆旧拖板和烂球鞋,我找了一会没找着,身后治安仔喝道:“还不走干什么,还想关回去么?”我说:“我鞋子不见了。”他嘿嘿笑道:“先出去的人穿走了呗,你随便挑双就是。”没办法,我只好挑了双好点的拖鞋穿上。
刚走出了大门,就看见门口不远一个鲜红的身影,看见我出来,招着手喊:“小弟小弟,过来。”
我一看,正是红发妹薇薇。便走了过去,薇薇笑着说:“你出来了呀,走,姐姐请你吃东西去。”
我说:“薇薇姐,是你帮我交的钱吧,我还给你。”说着掏出钱来给她。薇薇按着我的手说:“不要了,这点钱算什么,能认识小弟你,姐姐很高兴。”我说:“那怎么行,咱们又不亲又不邻的。”
薇薇笑骂道:“去心,有什么不行,我还要谢谢你帮我,要不真怕被那个狗东西欺负呢。”
我再三要把钱还给她,她死活不要,不停的说去心去心。我奇怪的问道:“去心是什么意思啊,你老说这话?”薇薇吃吃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听人家这么说的,白话,可能是傻瓜、神经的意思吧。”
走出大门后,是一条老旧的街道,我茫然不知方向。薇薇挽着我的胳膊,我推了几次没推脱,也不好推了,虽然有点尴尬,但只好由着她,估计她是怕老鼠须会在外面等她吧,所以才拉上我一起走。
薇薇拉着我向街中走去,说:“小弟,我带你去吃东西吧。”我说:“不吃了,刚吃饭还不多久呢,我要去赶车了。”
薇薇晃了晃手上的手表,娇声说道:“这都快六点了,正是吃晚啊,这时候坐车去哪里嘛。”
我说:“去长安。”
“去长安干嘛,你在那边上班吗?”薇薇问道。
“不是啊,第一次去,去找活干,有个朋友在那。”我说着,这时想起还没联系到老鬼,得找个地方再呵下他。便说道:“薇薇姐,你自己去吃饭吧,放心,那狗东西没胆子的,不会敢再找你麻烦的。我要去打个电话,联系下我朋友。”
薇薇说:“打电话一起去嘛,打完再说,万一你朋友没在呢,你也没地方去呀!”
我一想不错,万一老鬼又不复机呢,我还真不知去哪里。于是和薇薇找了小店,再呵了一遍老鬼。
等了半个多小时,老鬼还是不复机,我不由焦急起来,骂道:“这家伙真他妈不靠谱。”
薇薇见我焦燥,笑着说道:“小弟,不要急嘛,也许你朋友正有事,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吧,就在隔壁店吃,复机了叫这边老板喊一声。”
到了隔壁小餐馆,薇薇点了好几个菜,然后坐着等,一边随意聊着天。
菜没那么快上,我要了瓶冰啤酒,薇薇不喝,我便自斟自饮,两杯冰凉的酒液下肚,浑身舒爽。
“薇薇姐,你在这边做什么工作的呢?”我没话找话的问道。
薇薇听了,瞬时脸上没有了笑容。沉默了好一会,她才低声说道:“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