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
薇薇歪着头,盯着我说:“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吧?”
我赶紧说:“怎么会,你别想多了。”
薇薇满脸落寞,淡淡说道:“我真不是个好女人,你愿意听我讲个故事吗?”
我想,吃饭就吃饭,讲啥故事啊,心里并不愿意听,但嘴上却说道:“好啊。”
薇薇笑了笑,思考了一下,慢慢讲道:“我从没对人讲过我的事,小弟,刚刚在囚车上,我觉得你是个正人君子,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姐姐喜欢你,你别误会,就是单纯的喜欢,我只有一个姐姐,没有哥哥弟弟的,我多想有个兄弟能保护我,帮助我呀。”
这时开始上菜了,我说:“嗯,我家就我一个,兄弟姐妹一个都没有,薇薇姐,别吃边讲吧。”
薇薇点点头,拿起筷子,我俩默默的吃着菜。薇薇吃了两口,停下说:“这儿人太多,一会咱散散步,我再给你讲吧。”
吃过饭后,天色渐渐暗下来,我到隔壁小店问了,老鬼并没有回电话,看来是联系不到了。于是和薇薇向着街头走去。
走过街道,往前有一条马路,一边建有工厂房屋,一边靠着一条小河,河对面是荒田草地。
河沿上竖有陈旧的木栏杆,有些藤蔓花草绕在上面。我俩靠着河沿缓缓走着,晚风习习,虽然也并不凉爽,但比白天好多了。
走了一会,薇薇开口说道:“我姓欧阳,湖南人,家就两姐妹,没有男孩。计划生育抓得紧,爸爸妈妈都是老实人,家里又穷,也不敢生了。我姐姐小学都没毕业,退学后帮着家里干了几年活,16岁早早就嫁了。我读书成绩还行,初中毕业考上高中,可是家里连学费钱都没有。爸爸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你要是考了个师范还能咬牙再送你读,读出来有工作,高中读了就算会读,还要上大学,家里哪有钱送啊?”
“后来我就没读书了,在家帮着干活,种地养猪,洗衣做饭。过了几年我18岁了,我爸给我找了个对象,我不同意。姐姐只比我大三岁,嫁人后,看起来比我大了十岁都不止,二十多岁的人像个老太婆一样。我才不要那样子,我也不喜欢那个对象,又丑又笨的。”
“爸爸很生气,对我又打又骂,说姐姐16岁就嫁了,你都18了,还想赖家里吃饭吗?妈妈怕他,劝我认命吧,说嫁人生子,女人就是这个命。我不信命,我的命虽然是他们给的,可我要自己作主。我想过离家逃跑,可是,我能跑去哪里呀,除了姐姐家,我什么地方都去不了。”
“那年冬天,家里催得紧,说无论如年底要成亲,彩礼都收了。我急得不行,天天哭,想死的心都有了,妈妈天天在家看着我,怕我想不开。”
“姐姐嫁的不太远,经常会回家来看看。她同情我,也不同意我太早结婚,可是不敢违抗爸爸,看见我哭,姐姐就抱着我一起哭。”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信,是一个同学写来的。她叫黄阿妹,上初中时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来信说,她在深圳宝安打工,玩具厂,工作不累,包吃包住,每个月还能挣一百多块钱工资,问我想不想去。”
“我当然想去啊,可我连路费都没有。我把信读给妈妈听,妈妈也想让我去,可她也没钱呀,钱都是爸爸管着的。我们不敢和爸爸说,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过了几天,姐姐来了,我求她帮我想想办法,姐姐看我决心要走,当天就回去背着姐夫把猪卖了,卖了两百多块钱,晚上偷偷来给了我。第二天早上我就跑到县城,搭车来了深圳。”
“到了深圳,阿妹把我介绍进了厂,把我分在喷油部。干活不累,可是时间长,每天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半,这都不怕,我能吃苦。可是,只做了几天,我就全身长水泡,开始很痒,抓了就烂。阿妹说这是油漆过敏,不能做这工作了,让我申请换部门。”
“我去找主管申请换部门,主管是东莞人,大家叫他雄哥。雄哥让我填个表,我填了,他看了说我字写得漂亮,就说写字楼少个文员,问我肯不肯做。我当然愿意啊,觉得好开心。写字楼工作也不轻松,可是很有面子呀,人人都叫我欧阳小姐,我每天努力工作,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雄哥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长得高高大大,样子像个明星。老板很信任他,除了老板,他就是厂里的老大,有自己的单身宿舍,还有部轿车。他对我很好,工作上的事情我开始啥都不懂,都是他耐心教会我的。下班了,有时会开车带我去吃东西,逛街。还要给钱我买衣服,我坚决不要。”
“转眼间就要过年了,我到厂里有一个多月了,厂里要压两个月工资,我没钱回家过年。好在厂里放假也有吃住,阿妹也不回去,可以陪我呢。小年夜的晚上,厂里年终聚餐,明天就要放假了,大家都很开心。我们写字楼坐了满满一桌,互相敬酒,我是新人啊,他们都拼命和我喝,喝了好多好多,醉倒在桌上。”
“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回宿舍,而是睡在雄哥的房间里。我感觉浑身疼痛,我明白自己被那个畜牲给欺负了。我发疯一样的在房间里大哭,砸东西。雄哥听见动静进来了,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他,信誓旦旦的说他是真心爱我的,会对我负责,会和我结婚。”
“我打他、骂他,他只是低头任我打骂。事已如此,我哭够了,骂够了,原谅了他,其实本来我也有一点点喜欢他。哄好我后,雄哥说要回老家过年,家里风俗是还没订婚的对象,过年不能带回去的。他让我就住他的宿舍,给了一千块钱,让我过年花用。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又开心又心酸,我寄了八百块钱回去给姐姐,让她自己留一半,给爸爸妈妈一半。”
“过完年不久,厂里开工后,雄哥回来上班,我和他同居了。那时我们感情很好,阿妹她们都很欣慕我,说我钓到金龟婿了。雄哥每天业务都很忙,经常出差,一星期只有一两天回来住,经常都是只有我一个人睡。我问他什么时候订婚,他总是说忙,他说今年在筹备自己开公司,等过阵子再说。”
“就这样过了小半年,已经到夏天,这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又是害羞又是欢喜。那天晚上我告诉了雄哥,他楞了一下,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就问他是不是不开心,他笑着说没有不开心,是操心开公司的事。我相信他,我幻想着有了宝宝,他就会很快和我成亲的。”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人来写字楼闹,我才知道,雄哥是有老婆的。那女人又高又胖,进来就找雄哥,雄哥当时不在。我问她什么事,她说你就是薇薇吧,我说是呀,她就扑过来打我。我尖叫着喊你是谁,干嘛打人?她什么都不说,扯着我的头发拼命打我,踢我,等保安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昏迷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病床上,孩子已经没了。只有阿妹在医院陪我,没有看见那个畜牲。我哭不出来了,我呆呆躺着,我真傻,我为什么没被打死呢,死了才好。阿妹不停的跟我说话,我一个字都不想说,我的人生已经完了,一片灰暗。”
“我出院那天,那畜牲来了,我没骂他,也没哭,我一个弱女子,我斗不赢他的。他说了声对不起,留下一个袋子就走了。阿妹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三万块钱。钱有什么用,钱能买回我的青春吗,能买回我的孩子吗?我把钱扔了一地,嚎啕大哭起来,肠子都要哭断了,阿妹抱着我,跟着我一起哭。”
“哭累了,我仿佛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我终于想明白了,以前我不信命,现在我信了,我只是天地间一粒灰尘,生下来就是让人踩的。”
薇薇讲到这已经泣不成声,趴在河沿栏杆上抽泣着,我听着眼睛涩涩的,鼻子发酸,默默的站在她旁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她。
过了好久,薇薇抬起头来,擦干净脸上泪痕,接着说道:“出院后我也没脸回去上班了,那畜牲把工资都算好,让阿妹带给我了。我无处可去,也不想工作,更不想回老家,我租了个房子住着,除了吃饭,整天关在房里。那畜牲给的钱我还是要了,不要白不要,我让阿妹帮我存在银行,一分都没动。”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我领的那点工资快用完了,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这世上,金钱才是最最万恶的东西,如果不是为了钱,爸爸也不会催着我嫁出去,我也不会遇到那个畜牲。”
“我走出门,去找工作,我做了几份文员的工作,发现那些老板、经理都是一个样,色迷迷的盯着我看,我心里慌,做不下去。就这样零零碎碎的找工作、辞工作,过了一年多,我感觉好累好累。后来,有一次我跟阿妹来到松岗这边玩,看见一个美容美发店转让,价钱不贵,两万多块钱,阿妹以前在老家学过半年理发,也早就不想在工厂做了,于是我俩就接手了。”
“开始不会经营,我们又不做那种肮脏生意,也请不到洗头的妹子,每个月都是亏本。后来阿妹去市内的大美容美发厅学习两个多月,回来后慢慢好点,后来又请到了几个正经的女孩子,现在生意还算不错。”
“来洗头的大部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人贱嘴巴贱,还有的动手动脚。做了两年,我也习惯了,只要不太过份,我都忍着。我最讨厌那种色胚下流货,比如今天车上的那个狗东西,一看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