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城南裤脚巷的容溪同时得到两个消息。
一个是包大娘带来的。官府抓了几个囤积居奇、招摇叫卖的行商,街上变得更清静了。
一个是隔壁卓大婶带来的。巫圣堂门口挤着一堆求医问药的人,却没有一个主事的出来打点照应。有好事者说,巫圣堂牵扯进了一桩人命官司,巫医和管事都被带到衙门去问话,老半天也没有回音,怕是有大麻烦了。
容溪原本焦急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包小猓也被这股沉重的气氛压抑着,不再嚷着要出门玩耍。他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安安静静等着祖母发话。
包大娘听完了卓大婶的求助,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她答应卓大婶,一定会请来老樵叔,才令卓大婶宽了心、暂时归家等候。
送走卓大婶,包大娘做出更具体的安排。
“老樵叔四个儿女都是不省心的。我觉着,还是把他请到我们家里来,更好说话。他要是当场就点头了,直接过去隔壁给李大治伤也方便。洪姑娘觉得呢?”
听见包大娘说话带着商量的口气,容溪不禁动容。
虽然焦急的心情没有缓解,但她仍佯装镇静:“大娘是最清楚两家底里的人,安排自然妥当。大娘放心,我会看好小猓、看好家门的。”
包小猓偎依在容溪身边,急忙开口保证自己会听话。
包大娘脸上多了一些笑意。
“洪姑娘体贴别人,小猓也学得懂事了。”包大娘感激道,“说起来真叫人脸热。这些事本不该劳累洪姑娘,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你放心,等打听到城门什么时候开,我包管送你出城去和家人团聚。”
说到最后,包大娘拉起容溪的手用力握了一下,似乎想证明她的承诺并非随口胡说的大话。
容溪全然相信包大娘的诚心和善意。她既觉得自己所做的小事尚不足以报答包大娘的相救和收留,也认为包大娘一家人分隔两处、李大叔受伤这两件祸事归根到底都和鲎蝎部脱不了关系,而她又无法表明鲎蝎部圣女的身份、弥补两家受到的损伤,因此她无法坦然接受包大娘的感激,反而更加愧疚,无言以对。
“哎哟,”包大娘突然醒悟了什么,“我不是要赶你走,洪姑娘,你千万别想岔了。”
容溪回过神来,连忙表示自己没有误解包大娘的好意:“大娘直人快语,要是真的想让我离开,必然会有话直说。”
包大娘总算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不少。
“我还在想,我怎么总觉得和洪姑娘你投缘呢?现在我明白了。我就喜欢洪姑娘这样的爽利人、大大方方的、一点儿也不扭捏。你卓大婶一定把你当成我的亲侄孙女了。”
提到卓大婶,包大娘想起了正事,只留下一句安抚说“别担心”,就结束交谈匆匆出门去。
包大娘一走,小孙子包小猓很快坐不住了。
“红脸姐姐,我们去看看李大叔吧。”包小猓眨眨眼,提起另一件事,“李大叔上次答应了要给我编个蝈蝈笼子,我去看他,就和他说,等他好了再给我编,不用着急。”
容溪暗暗感叹一声孩童天性,对包小猓的提议略加思索,便反对说:“卓大婶已经把大娘去请老樵叔的消息带回家了,我们要去,也得等大娘回来、事情有了进展再说,不能这样毛毛躁躁。”
她最后一句也是在告诫自己。
如今她受困橡城,萧芜已然不可信,族人暂时不能用,她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必须慎之又慎。如果她表明圣女的身份、让巫圣堂救治李大叔,那么,包大娘一家人、卓大婶和李大叔都会被卷入更大的凶险中,她将不得不面临一个更加被动的局面。
包小猓一脸不情愿,双掌合拢放在胸前,撒娇乞求:“可我想去看看嘛。我什么话也不说,我就去看一眼。李大叔受伤真可怜,红脸姐姐,你就让我去吧。”
容溪仍是摇头。
“大娘的安排是最妥当的。你再耐心等一等。要是事情有了变动……我们还是少添乱。”
她不是不经事的包小猓。
包大娘虽然热心帮忙,却没有大包大揽、当着卓大婶的面把话说死,而后又单独对她说明了去请老樵叔可能会遇到的难处。她由此猜测,事情未必能够圆满。
“变动?什么是变动?”包小猓睁大双眼盯着容溪,既有疑惑,也有恐惧,“李大叔会死吗?”
容溪连忙出声安慰。和包大娘一样,她也不愿意拿一些没根据的话吓唬包小猓。
然而,念头已经产生,不易打消。
“红脸姐姐,你救救李大叔吧,我不想他死……”包小猓语气急切。
容溪只能继续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