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初次见赤慕烟，但因为两人的身世，加上气质上的相近，倒是能相见如故。

赤慕烟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项云嫣同样望向城外雪原的天地一线，叹息道：“你在他身边一时就是伤害他一时，所以你还是乖乖待在这，让他去为你做愿意做的事，虽然你未必好过，但他能好过些，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让一个好过点吧。”

赤慕烟默默点头。

“你认识他身边的侍女孁儿吧？”

项云嫣明显有事要说，赤慕烟转头望向她，内心并不如脸上那么平静。

“我在长安见了她，从而知道了一些你或许不知道的事，你是不是在十几年前喜欢过一个长安来的少年？”

赤慕烟一惊，难掩女儿家心事被戳穿后的羞涩，但随着十几年的抚平，这份羞涩早已坦然，她此时更多的是疑惑。

项云嫣也不卖关子，意味深长地笑起，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少年就是他，只是他知道你恨李家人，所以后来并没有再见你，也在母妃的撮合下迎娶了杨玉环为妃。不过啊，世事轮回，最后他没了王妃，更没了以前的记忆，又千里迢迢来到了你的面前。”

这一刻，城墙上的风不大，赤慕烟却摇摇欲坠，她笑的哑然又慨然，长长的美眸蒙上了一层湿气。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在你面前拔出赤殇么？”

“因为那时候他快死了，当然最后运气好并没有死。”

“还有，凉王的人头并不是你的人夺回来的，而是他一人一刀去拼死夺回来的。”

听着项云嫣说着话，赤慕烟此时的内心已经彻底无法平复。

“好了，我走了。”项云嫣再望了一眼天门前方，蓦然转身离开。

再回到赤雪旗所在的战场，焚红一刀横斩而出，恢宏刀气燎原，当先的数骑各有一部分摆脱了地心引力，长枪的上半截，战马的脖颈和头，以及突厥兵的上半身，就像空间在这个层面裂开了，接着充斥其间的是满目猩红。

被斩断的枪杆切面焚烧成炭，被斩断的战马和突厥兵切口铁甲烧红，碎尸转眼被后面的洪流吞没，下一波出现的铁骑相互连着狼牙铁球，正是突厥人的鬼蒺藜。

李瑁在腥风中化身地狱修罗，无数鬼蒺藜和铁链被顷刻斩断，一刀破百甲！

转眼间，来自一千二百多年后的匹夫身陷万军之中。

在这片战场的上空，三只大黑鹰划破长空飞入，其中最大的那只爪子一松，扔下了一只死透了的瘦小黑鹰。

在几声鹰叫中，西面轰然杀出六千骑，战马一应枣红覆黑色重甲，马上俱是黑甲红袍狼头盔，战刀竟与赤殇形似，若此时被尉迟盖亲眼目睹那就要老泪纵横了，因为这是最原汁原味的赤雪凉刀！

外围的突厥人眼见这支打造华美的骑兵杀出，惊呼一句突厥语，译成汉话便是铁浮屠。

铁浮屠，历来是草原上无敌的存在。

同样已经贴近战场的谢北亭遥望这支铁骑，眯着狐狸眼赞叹道：“狼城还真是富可敌国啊，居然打造了这么一支重骑，比咱们圣人御前的千牛备身还华丽。”

元真两眼盯着战场，人已如随时要离弦的箭，谢北亭眼角一扫，宽慰道：“元榜眼你放心吧，我道是他狼破营怎会这般意气用事，原来是财大气粗，这六千骑何惧阿布思的三万大军？！”

此时围攻李瑁的一万突厥人，身处战场中心的还在与李瑁全神拼死，西面的已经开始慌乱，因为他们面对的是三股真正的钢铁洪流。

简陋轻骑对上铁塔重骑，在冲击在一起的那一刻，注定了前者的血肉开始绽放。

突厥兵的弯刀还未砍上去，就被巨大的冲击力从马背上掀飞，落地前望着族人被锋利的战刀接连砍出猩红，然后轮到自己是被铁蹄踏碎胸膛或腿骨，有幸躲过者才刚爬起，就被后面的战刀砍飞头颅。

三股摧枯拉朽的钢铁洪流撕碎了一万突厥人，当中一股杀至李瑁面前时，除了有熟悉的长缨赤甲李嗣业，领头一骑率先勒马落地，只见他身罩绛红披风，头竖两条长黑狼翎，身上穿的是比路青云更霸气的狼头铠，鹰眉虎背生得雄壮英武，加上手提一杆方天画戟，不免让人惊为吕布再世。

“狼破营前来拜见！”此人气场傲慢，即不报自己姓名，也不尊称李瑁身份，果然是草原上长大的头狼，好像只在为狼破营行礼。

李瑁收刀望来，微微一笑道：“狼破营没丢了信义两字。”

此人抬起头来，咧嘴道：“狼破营是死囚出生，不是好东西，因为把仅剩的信义也给赤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