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两厢临近,江鱼目视极佳,忽的一笑,道:“是我们的援手来了!”
蚁舟接近,喊话之间,倒也是来得巧了。
这一批行舟之上,自然是那后一夜出发的青州白道众人。之所以是轻舟而来,原因倒也恳切,一则那山水船上发生的惨案,都让白道众人记忆深刻,纵然是楼船堂皇之极,众人也不愿再在那伤心地待得过久,便让沈家子命楼船回返,直去妥善将船上青州豪杰尸首安置,也好早早入土为安;而另一原因则是极为客观的,长河下游河床较浅,山水楼船纵然再往前,也难以吃水。
是以,一心愤慨想要攻破洼上河上匪寨的白道众人,便在盟主高义的带领之下,弃船行舟,沿河而来。
唐可畏登舟联系,此番对接无须细说,江鱼也前往那些舟船之上,同高义见面。
这位青州的盟主此时正立在舟上眺望洼上的情形,他收回视线,回头看向江鱼,此处人多眼杂,自然不便以主仆身份相见。只是见到江鱼无恙,不过面色稍白,他也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又用内力探查了一番,才踏实的放下心来。江家府上仅剩这么一位少爷,若是在他身旁出了些好歹,便是无人知晓,他高义也心中愧疚之极。
寒暄两声,高义便将话题转移,他在青州待得久了,对此处山水极其熟悉,指着那河上埠浪洼道:“这一处本是有一座山峦,伫立在长河出海口处,长河便蜿蜒山峦两侧,自此奔流如海。那般场景,当得是壮观美景,总有些文人墨客在此咏调。”
江鱼也跟随着眺望一二,却只见那所谓洼上,当真是奇石嶙峋,好似一处天造地设的河上石洲。若是说在出海口有河流席卷砂砾冲刷出一座沙洲,倒也成型。但这一处格外奇异的石洲,形成的却着实费解,总不成是长河席卷了无数的巨石,恰巧便堆砌在此地形成石洲。可如果说原本是一座山峦,又是何等伟力,或是历经了多少沧海桑田,竟能生生化作石洲?
高义看出了他眼中疑惑,摇了摇头,解释道:“这倒是要从大乾开国时说起了,太祖帝兵戈席卷天下,立下十九州基业,一生征战南北。他身侧,有三位奇人不得不说,一者正是沈家祖,供以钱银之物,得成养兵千万;一者为黑衣僧人,入世则伴太祖身侧,打理内政井井有条;一者为刘军师,经天纬地,撒豆成兵,决策于千里之外,被人尊为‘刘神仙’。”
“大乾已立,沈家祖归于东三洲,立得沈家祖业;黑衣僧则弃了功名利禄回归佛门,立佛门八寺之一;而刘军师,则奉太祖帝令,斩十九州龙脉,不许再有帝出。”见江鱼饶有兴趣,高义便为他说起这些民间俗谈来,“十九州内龙脉共有两支,一者为西龙,起于大雪山一脉,自西往东而走;一者为北龙,起于北三州莽苍山,自北往南而去。刘军师手持斩龙剑奔波南北,沿北龙龙脉自北往南而下,及至此处。”
“这出海口本有一座高耸山峦,唤作阻龙山,北龙行至此地,有此山阻拦,难以入海,是以龙气得成留存神州。”
“刘军师为散龙气,持斩龙剑一剑斩山,自此阻龙山断,北龙入海而走,便断了北龙龙脉成帝一路。”
“传闻那一日刘军师孤身登山,天下大雨如注,雷鸣电闪,映照得天地亮如白昼。他一剑斩落,峰峦崩碎,地动山摇,长河浩浩汤汤似如白龙奔流入海。那阻龙山再无踪影,便只在原地留下了这么一个石洲。”高义见江鱼眼里还有不信之色,便笑了笑,随手朝着两岸指了指,“若是你不信,也可以去两岸问问本地渔民,口口相传之下,总归是有记得此事之人。若是有运,兴许还能碰到一两位老耄,便是亲身历经过那日情景。”
“阻龙山断,山上巨石砸落水中,才使得这洼周围布满暗礁利石,若是外人不曾摸清楚暗礁情况,贸贸然驾船闯入其中,必定陷在暗礁之中,舟覆人亡。这河上匪人,便是赶了周遭渔民驾船试行,死了不知多少人,才探出一条安全通道。是以便将埠浪洼当作匪寨基业,又将知晓路途的渔民尽皆杀死。若不是这般,哪里能够安然呆在埠浪洼上,数载而无忧。”
江鱼眨了眨眼,笑着问道:“若是我等要入埠浪洼,便须摸出一条安全水道?”
“自然!”高义点了点头,面上有几分难色,道:
“在途中,我亦让人去请一些老渔民,但他们都对这埠浪洼附近水路不熟。若是我们想要登上埠浪洼,必须一一摸索,甚是艰难;因而还需好生思量,能否将这些匪人引出埠浪洼外,在河上决一生死定论。”
“哪有谈何容易...”江鱼眺望了半晌,摇头道:“若我是匪首,此刻必定紧闭寨门,只顾在洼上分润一些从山水楼船上掠夺的财物。至于埠浪洼外的青州武林人士,哪里会去理会,纵然是何等高手,总不成还能飞入洼上不成?”
高义点了点头,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这等临门而不得进的滋味,当真是谁承受谁知晓,着实是憋屈非常。
“可若是有人领路呢?”江鱼笑道,“洼上匪人,总归是知晓水路的罢。”
“之前我等也并未知晓埠浪洼水路难行,是以并未留有活口。”
“巧了...”江鱼拊掌而笑,“我那舟上,便正巧有一位河匪,由她之路,以我那蚁舟先行,你们舟船后行,定能安全到埠浪洼上。”
高义再三确认,也是将心头忧愁遣散,点头道:“这便是妥了,只要能登上埠浪洼,那些河上匪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但这探船一事,不能由你去。”他话语一转,却拒绝了江鱼的提议,转而便要点几个尊胜门的好手领船。
他的想法,江鱼心中知晓,但却并不认同,执意道:“剿除河上匪一事,缘自我提起,若我不能身先士卒,如何对得起这番青州武林人士?”
不待高义说话,他已是笃定道:“这探舟一事,便依此而定!”
高义张了张嘴,他有些不知如何反驳,江鱼性子坚定,一旦有所主见,谁也动摇不得。更何况,高义始终以主仆相待,他身为仆,又如何能动摇主人的定论。那张脸上凝重不定,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也随舟而去!”
江鱼却依旧不同意,高义身为青州盟主,若是真就陷在暗礁船毁人亡,整个青州武林的盘子都要动摇,江鱼不可能允许这等事情发生。他态度坚决,高义动摇不得,只能寻得一位自告奋勇掌船老手派与同行,又将江鱼那艘蚁舟换成一艘临时调来的坚固商船。
说来正是也巧,这位船手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在南明镇东市卖艺的陈元魁。
其人作为船商,素来在江上湖中的飘荡,掌船乃是一位难得的好手。
最重要的是,其人也有几分勇武胆气,危机关头,自也不会拖后腿,无须江鱼分神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