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见他不答,顽皮一笑:“成公子果然眼神犀利,小女子领教了。”
她一身小厮装束,又是男子面容,这么一笑成欢觉得颇为别扭。那女子仍旧不住上下打量他,口中喃喃道:“一表人才,侠义心肠,武功高强……咦?不对啊,你为何没有一点内力的样子?奇怪……奇怪……”
成欢这时候也看出来人非敌,收了暗握在左手的几根钢针,清了清嗓子道:“敢问姑娘是……”
女子恍然大悟,这才想起还未通报姓名,福身一礼道,“如意宫宫主座下婢女如兰,成公子,有礼了!”
原来,几日前玉如意收到消息,说是蜃羽楼内部发出追捕令,门下各堂各部,无论何人,只要谁能活捉成欢,就可以顶替贺兰护法的位置。
护法地位尊崇,禹乘风号令传达下去,有心人便不在少数。那公孙丑便是其中之一,他仗着机关鸟日行千里,第一时间赶来,虽是铩羽而归,也足见其对护法位置的看重。
玉如意得到消息后很是焦急,她走不开,只得传书禹州,命人前往告知成欢。如兰为人机灵,人又恰巧在禹州,她想看看这位让自家宫主焦急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欣然领命。
那日她轻松混入陆家舫船,本想早些与他见面,却不料舫船上戒备森严,欲想谋得一晤,竟然难之又难。她一时贪玩易了容,再想要重新摆明身份只怕没人会信,只得等待时机,一来二去,这一面之缘才拖到了此时。
听完女子一番叙述,成欢完全信了她,拱手道:“承蒙姑娘专程跑这一趟,成欢不胜感激。”
如兰嘻嘻一笑:“你感激我干嘛,你该感激我们宫主,她似乎很是紧张你呢。”
成欢面上一窘:“玉……你家宫主可还安好?”
如兰笑道:“这船今日晚间便会抵达流云城,届时你亲自问她呗。”
成欢听她语带揶揄,也只能道:“在下此行正是前往如意宫,到时定会亲自答谢。”
如兰摆手道:“可别!宫主最烦别人婆婆妈妈的,你谢她,她只怕会不高兴。”
成欢想了想,问道:“那么我去见你们宫主,如兰姑娘有什么好的建议?”
如兰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笑道:“你倒蛮上路的,知道问我。告诉你也行,但你要先说怎么认出我是女子来的。”
成欢摸了摸鼻子道,“姑娘的易容术实在高明,只怕比起大名鼎鼎的千面狐狸来也是不差,不过巧的是,我恰巧能闻到你身上的气味。”
如兰抻开手臂,在身上左右嗅了嗅,不满道:“你胡说什么呢,我身上哪有什么味道?”
成欢摇了摇头,笑道:“是你们女孩儿家特有的体香!这种香味不同于胭脂水粉,似有似无、极难捕捉,我也是不久前身遭变故,才能闻香识人。如兰姑娘身上是一种类似于蕙兰的气味,淡雅微甜,芬芳宜人,而你家宫主则是一种冷冽清香,气味如同雪岭上的睡妃莲,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还有陆姑娘,她的体香好比夜晚盛开的堇玉优昙,幽幽暗暗,忽近忽远,除此之外,还有人像芍药,桂子,山茶……”
“这世上的女子,没有一模一样的气味,虽有相似,却总是有细微差别,不但如此,体香更会随着时辰的改变而改变,尤以子午两个时辰最为明显,子时为厚,午时为轻,就如同天上的明月,晦朔弦望,更迭轮转,说来真是耐人寻味……”
如兰越听越是惊讶,张大了嘴巴呆了半晌,巴巴地吐出俩字:“厉害!”
自从拥有惊人的嗅觉以来,成欢每日里便饱受各种气味“骚扰”,别的东西也就罢了,偏偏女子体香时不时的萦绕于鼻翼,总让他不胜其恼。
他一直苦于无人倾诉,此刻一股脑说了出来,顿觉畅快了不少。
然而他却是不知,自己侃侃而谈之时,恰巧陆云笙经过门口……
陆家大小姐听他堂而皇之地议论自己的体香,一时间又羞又怒,红着脸暗骂了他几句淫贼,更是不自觉拉紧了领口。
羞怒之余,怕他再讲出些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便不敢再偷听下去。缓着步子,一点点后退,待得离那门远了一些,猛地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一口气跑到甲板之上,不住地喘着气,自语道:“奇怪,我跑什么,这小子言语如此不堪,我该破门而入教训他一顿的!什么‘夜晚盛开的堇玉优昙’,那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花了,亏他编的出来!”
到达流云城已是入夜,成欢走上甲板,但见江面渔灯处处,城中灯火万家,一派人间烟火气息。再往远处看,一座无比雄浑的高山矗立在城北,直冲云霄,心想:“那便是却微山了吗?听说如意宫坐落在此山山顶,如此嵯峨险峻,倒不知攀爬上去,需要多久。”
舫船很快驶入码头,陆云笛邀请静玄子、成欢几人一同进城入住。成欢迫切想要前往如意宫,欲独自行事,自是婉拒于他。
大家下了船,早有陆家人备了几辆马车守候多时,众人上了车,成挥手和蜜果兄妹告别,看着小姑娘虽是难过却强作欢颜的样子,他也是万分不舍,心想等寻到师姐,一定要快些回山,把女孩儿心疾的事告知师娘,请她定夺。
马车离去,留下缁尘纷纷,成欢往城北行去,一路上脚步轻快,穿街过市,过不多久,来到一道不起眼的巷子口,问了一旁路人,得知此间正是百果巷,心中一喜,阔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