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来往匆匆的行人,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何处。
他并非不愿意避雨,淋雨几亿得病,得病在这个致死率高昂的时代,则意味着死亡。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像他这种刚成为流浪者不久的小孩子自然懂得。可是,他却不能像其他流浪者那样到一个淋不到雨的角落躲着。
因为你即使是流浪者,也是有划分阶级的。
贫穷,就像是夺取人类最后一丝儿良知的魔鬼,为了生存,一些较为强大的流浪者自然选择团结在一起,去排斥像他这些孤苦无依的流浪者。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自然遭到大多数流浪者的欺凌。就像他好不容易乞讨到的食物,轻易地被一些年长的流浪者抢走;就像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暂时歇息避雨的角落,也被他们无情的驱逐并且据为己有。
他也曾经试图反抗,可是却换来无情的嘲笑以及残酷的毒打。
一次、两次、还是五次?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自己早就已经遍体鳞伤。不过,就是这种疼痛才会告诉他,自己依然活着,依然坚强地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
“像这种生活,倒不如早点儿死掉……”
他抬起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头顶上那片乌云密布的夜空,雨水从他的脸颊上滑落,打湿了他那件如同破布般的衣服,也打湿了他对于未来的信心。雨水流到了他的嘴里,舌尖上咸咸的感觉,是雨水、还是泪水,又有谁知道呢?
周围都充满着不怀好意的目光,他丝毫不感到惊慌,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自己,更何况自己又淋了雨,在这个医疗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感冒发烧也是可以夺取一个身强体壮的成年人的生命,更何况是他这种无依无靠的小孩。
自己死后会怎么样呢?是像其他流浪者那样被他们割掉器官低价出售呢,还是被他们吃掉呢?他来到一处漏雨的屋檐下,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角落,茫然地看着上空,感受着雨水滴落在脸庞的清凉,静静地等待着死神的到来。
时光一点一滴的流逝,慢慢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烫,自己的神智也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一名妇人面带温和的笑意,正向他敞开温暖的怀抱,那是如此温馨的画面,可惜美丽的背后却隐藏着杀机。
“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呢……”
最终,他倒下了,疾病最终还是摧毁了他那瘦削的身体。不过,在意识消散前,他似乎还听到有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可是他实在太虚弱了,根本就听不清说话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他脸上带着一丝儿解脱的微笑,释然地闭上了双眼……
黑暗,无尽的黑暗充斥在他的周围。
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面。黑暗并没有带给他丝毫恐惧,反而让他有一种安全感。他知道,只有永恒的黑暗才能将一切人性的丑陋遮挡起来,这样他才能在自己小小的天地中寻找到一丝儿慰藉。
这时,他感觉有一丝儿亮光照在自己的脸上,他缓缓抬起头,发现那束亮光是那么温暖、那么耀眼,仿佛将他内心的阴霾都清除了。
他伸出一只肤色苍白的小手试图去触摸那束亮光,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放在亮光上,感受着那股温暖的感觉。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可是他还是想享受一些这片刻的温暖。
“我的孩子,苏醒吧,回归现世的怀抱……”
他的眼珠动了动,接着慢慢睁开双眼。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副古朴的天花板,一个略显陈旧的烛台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周围充斥着刺鼻的气味。在他的记忆中,这应该是用于治疗感冒药剂的气味。虽然这种药剂的气味很难闻,但是却能很快让人退烧,相对于其他奇怪的药剂,这种药剂实在是弥足珍贵。
“你是谁,我在哪里,是你带我回来的吗?”他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老者,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这个人听到他的提问也不回答,只是将他从床上扶了起来,并为他倒了一杯水。躺了那么久,又经历过发烧的折磨,此时的他迫切需要补充水源。
看着他急切地往嘴里灌水,甚至还因为这样而呛到,老者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儿温和的笑容。他接过了水杯,接着从旁边搬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说道:“我的孩子,我是阿萨辛兄弟会的阿西莫林,你可以称呼我为‘导师’?”
“导师?”对于阿西莫林的话,他并没有一丝儿感激的态度。这段时间尔虞我诈的流浪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举动,世人的每一个举动在背后都有其目的。
他再次从阿西莫林手中接过水杯,放在嘴边小嘬一口,说道:“好吧,导师,我救我回来究竟有何目的,除了生命我已经一无所有。别跟我说你只是可怜我这种虚弱的说辞,你比我更清楚,在街上还有比我更值得可怜的流浪者。”
阿西莫林他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吊坠放在床前,说道:“阿泰尔·伊本·拉阿哈德,刺客奥马尔之子。为了兄弟会,你的父亲牺牲了生命,我寻找你已有多时,今日则是特意为了将你带回兄弟会,继承奥马尔的衣钵。”
“我父亲只是是一个酗酒成性的铁匠,并非你话语中的刺客。他的死亡,据说是因为他酒后得罪了贵族,为了活命才畏罪潜逃,抛弃了他唯一的儿子,连累我受尽了世人的白眼,尝尽了他人的欺凌。”他低头看着这个熟悉的吊坠,眼中流露出的冷冽的光芒,毫不掩饰对自己父亲的恨意。
“在你的认知中,你的父亲奥马尔,是真实的奥马尔吗?”阿西莫林看着阿泰尔将十字架收入囊中,不由得双眸一亮,耐心地劝说道,“孩子,不要再逃避了,你身上流着兄弟会的血脉,这是你无法否认的。无论你的心中对奥马尔有多少恨意,只要跟随我回归兄弟会,你将重新认识到一个真实的奥马尔。”
“我可以追随你,只因你拯救了我的生命,那么我的余生将是你的所有物。但是,现在我疲倦了,需要歇息一下。能否请你暂时离开呢,导师?”阿泰尔躺了下来,拿起杯子蒙住自己的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
阿西莫林叹息一声,他将桌面上的药剂收好,说道:“阿泰尔,不要怨恨你的父亲。奥马尔是一位伟大的刺客,他为了兄弟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或许正因如此,他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轻待了他唯一的儿子。”
言毕,阿西莫林推开了房门,悄然离去。
良久之后,阿泰尔才从被子内探出头。他看着自己掌心中的吊坠,泪水早已划过他的脸庞,打湿了吊坠。他依稀记得,这个吊坠是他父亲最珍惜之物,因为这个吊坠正是他母亲的遗物,父亲从来不会离身的。如今,这个吊坠落在阿西莫林的手中,也间接证明他所言非虚。
“父亲,你究竟是何人?一个平凡的铁匠,亦或是他口中的刺客,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为了你要欺瞒我多年,难道只因我的出生导致母亲逝世,你就真的如此怨恨我吗?”阿泰尔泪流满面,捂着面容失声痛哭,似乎在宣泄这些年他对于奥马尔的悲愤与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