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大局为重啊!”那名廷臣苦苦劝说着。
“你说得对,是我冲动了。”加里卜闻言神色一滞,只好将怒火强忍下来。他平复一下呼吸,脸上勉强恢复平静,同时嘴角扬起一丝儿僵硬的笑意。他缓步走上前,向萨拉丁说道,“这些日子,我苦于公务繁忙,亦有一段时间未曾见到大维齐尔。没想到再次与您相见,却见到您如此悠闲,实在是令我羡慕异常。”
萨拉丁转过头看向加里卜,他的面容瘦削,双眸宛如夜空般的深邃,脸庞两侧留着浓密的络腮胡,嘴角始终扬起一丝儿从容不迫的笑意。
他伸出手往棋盘上轻轻一扫,拿捏起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的一角,淡然地问道:“微臣身体不适,未能起身相迎,还请殿下见谅。”
“呵呵!大维齐尔既然身体不适,我又怎会无端迁怒呢?”加里卜自然听得出萨拉丁言辞间的敷衍之意,神情稍微凝固,随即又勉强笑着说道。
萨拉丁拿捏起另一枚棋子,落于棋盘之上,淡然地问道:“殿下不在宫中处理政务,为何有此闲情雅致来我这里,莫非殿下也想与我下棋?”
加里卜挥了挥手,坐在萨拉丁对面的阿拉伯仆人立即起身,恭敬地侍立在萨拉丁身侧。之后,加里卜坐到萨拉丁对面,拿捏起另一枚象征贵族的棋子放到另一处,将萨拉丁的一枚象征士卒的棋子吞噬,说道:“大维齐尔,对于杜姆亚特沦陷一事,想必您也知晓一二吧。”
“杜姆亚特沦陷,微臣自然是知晓,不过,也并没有知道多少。”萨拉丁从容不迫地将一枚象征国王的棋子推上一格,将加里卜那个贵族棋子吞噬,才笑着说道,“伊尔法尼的信件,微臣也曾浏览过。可微臣认为此信上对希腊人的实力有所片面地夸大,并不能看出什么。因此,微臣也可以说什么也不知道。”
“大维齐尔,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加里卜一扫棋盘,将所有棋子扫落在地。他逼视着萨拉丁,说道,“我欲出兵收复杜姆亚特,将那些希腊人全数剿灭,不知大维齐尔有何良策?”
萨拉丁看了看被扫落在地的棋子,也不动怒,平静地反问道:“为何殿下觉得我有计策相助呢?实言相告,对于希腊人的情况,微臣也并不了解多少。纵使微臣有心相助殿下,但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加里卜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霍然站起,沉声说道:“大维齐尔,莫要忘记,我乃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哈里发’之位。想必大维齐尔也不愿苦心得来的权位,不久之后便易位于他人吧?”
被如此赤裸裸的威胁,萨拉丁若是再无动于衷,恐怕也非是常人了。他眯起双眸,紧盯着加里卜,脸上泛起一丝儿嘲弄之色,说道:“殿下,为何你一定要如此苦苦相逼呢?若是殿下定要微臣献上一策,微臣也只好从命了。”
“呵呵!”果然声名显赫的萨拉丁,也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不足为惧。加里卜冷笑几声,脸上却并不显露对萨拉丁的蔑视,只是追问道,“大维齐尔,究竟是何良策,还请您速速告知我。”
萨拉丁从地上拿捏起几枚棋子,他首先将一枚象征士卒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摆好,说道:“其一,对于希腊人的实力,我们如今仍是一无所知。为此,关于希腊人的一切情报就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微臣建议,殿下可以征辟伊斯玛仪派的阿萨辛兄弟会,前去探查希腊人的情报。”
“你要我征辟那群疯子般的异端?”加里卜大为震惊,。
虽然两者同为什叶派,但是阿萨辛兄弟会凶名远扬,让加里卜也忌惮几分。
阿萨辛兄弟会,本为什叶派的支派伊斯玛仪派的支系尼查里派的异端,由被称为“山中老人”的哈桑·萨巴赫建立。这是一个以暗杀闻名于世的极端教派组织,他们出没之处,无一不是以血腥的杀戮来结束一切。自从塞尔柱苏丹国的首相尼扎姆·穆勒赫为开端,阿萨辛兄弟会便开始了长达百年的暗杀生涯。
这群暗杀者行踪飘忽不定,常隐居在、波斯等偏僻的山区,明面上以波斯的阿拉木特城堡作为据点,接受世人的雇佣行暗杀之举。
不过,加里卜也不得不承认,若是论打探情报、暗杀敌人,没有人比阿萨辛兄弟会更为合适。况且,自己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探查情报之上。念及此处,加里卜也只好点头应允,说道:“您说得不错,阿萨辛兄弟会的确是合适的人选。我记得之前有廷臣禀告,于阿尔卡希拉发觉阿萨辛兄弟会的一处据点,我稍后便遣人前去联系。”
萨拉丁见到加里卜认可自己的想法,便将象征贵族的第二枚棋子放下,说道:“其二,曼努苏尔城的埃米尔阵亡,城内定是纷乱异常。加之杜姆亚特距离曼努苏尔并不遥远,殿下理应立即率领禁卫军前去稳定民心,镇压曼努苏尔的纷乱。同时,也适时处理伊尔法尼临阵脱逃之罪。”
“这是自然,伊尔法尼罪不可恕,我定会予以严惩!”加里卜毫不掩饰自己眸中的杀机,纵使伊尔法尼夸大希腊人的实力,但他的临阵脱逃,也间接导致希沙木的阵亡,让加里卜如今如此被动,实在是罪无可恕。
同时,加里卜也听闻这位皮鲁塞的埃米尔喜好敛财,想必伊尔法尼的内库定是聚敛了大笔钱财,正好用来填补加里卜拉拢贵族时的钱财亏空,也让伊尔法尼为加里卜日后即位哈里发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其三!”萨拉丁拿捏起最后一枚象征国王的棋子,放在其余两枚棋子的上方,共为犄角之势,“殿下收服两城之后,一方面应布置防线,以防希腊人从陆上挥师南下,将希腊人围困在杜姆亚特;另一方面,殿下也应该封锁尼罗河的河道,以防希腊人的舰队顺着河道袭扰阿尔卡希拉。之后,殿下在从各地募集军队,一举剿灭所有希腊人的军队。”
加里卜闻言却有些为难,他反问道:“大维齐尔,国内的精锐之军,都已经跟随哈里发北上援助赞吉苏丹国,还有何军力剿灭希腊人?”
“殿下真的是当局者迷,”萨拉丁微微一笑,向仆人示意一下,仆人立即将一面法蒂玛王朝的疆域图铺在桌上。萨拉丁指着象征法蒂玛王朝的那一块,说道,“虽然哈里发率领精锐之军北上,但是北非地区依旧有戍守之军可供殿下征募,还有一些归顺的部落民能以金钱贿赂,提供兵员。这些人纵使战力不强,可也胜在为数众多,足以让劳师远征、补给不足的希腊人军队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