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走后,她照常消沉了一两日。刚结婚时送来的那只青鸟已死去了,霜棠阁给她送了一对新的,比前面那只聒噪。负责送鸟的三阁主好像也知道一些她和莺奴的事,特意送两只来,像要聊以慰藉她的寂寞之心。她得了这对新人,整日只捣鼓它们,坐在廊下消磨时间。
芳山又给她带书来了,但她现在也不看了,觉得市井上的书已没有什么新奇的内容;又回去看简都散了的古籍,翻来覆去,墨也摸没了。书也不看、鸟也不玩的时候,才去看看次子,次子对她也没什么依恋的,母子二人共处一室,小袭似乎看不见她。她总是坐得离十三郎远远的,好像小时站在鹅圈外俯视。小袭在榻上爬来爬去,抱着香囊又咬又舔,喊奶娘的名字,她都不动。
她觉得小袭也快到识语学仪的时候了,机关又将旋转乾坤;欲让莺奴变成她所愿的模样,幽和袭也只好各自残缺。她好像在抟土造人,为了让这一个丰腴一些,就只能从另一人的躯干上扭下一块来、贴到这个的身上;紫岫已被她削得几乎要灭失了。
天晴的日子,她难得抱着紫袭出门去,在紫阁的花园楼阁间散步赏景。小袭觉得陌生,一直拍打母亲的胸口,咿咿呀呀的。她不理会孩子,强制他随着她走,到后来小袭就卧在她肩上睡了。
紫阁经济萧条,夫人们忙着轮流照料主人,有段时间没请人打理园景了,夏时的草长到人大腿那么高,原模原样地枯败,湖亭的视线都被遮了小半。来往还有一些老婢,见了十三郎和他的娘亲,毕恭毕敬地行过礼才走。她也十分温和,不太有挑剔的心情,遇见谁都笑笑的。
他们一直走到很远的地方,远得芳山傍晚要出门去寻人,这才慢慢地回来。芳山看到宫主一日下来还抱着袭,很惊奇,惶恐地问“公子添累了么”,问出口时,自己也觉得异样。鱼玄机没回答,让奶娘过来喂了小袭几口,又抱着他吃过晚膳,对芳山说:“我要带他去看看十二郎,你让婢子们都不要出厢房来。”他的父亲也是他的哥哥,他的母亲也是他的祖母。
她打开西四厢房的门走进去,紫岫茫然地坐在榻上,如同一件落灰很久的木玩具。她走进来,房梁上的木鹤嘎嘎而响,飞了一阵。她把机关停了,抱着紫袭坐在岫的对面。岫不食不寝,但不像真人一样会病会瘦,仍是原来的模样,更添一份冰冷,像那沉船里的瓷器。
他现已完全忘了如何说话了。被鱼玄机砌在墙里的那段日子已让他失了做人的感觉,他只是不幸复活的泡酒蛇。小袭出现在他视野中时,他亦显出异于常人的冷漠,片刻之后才似乎感到父子的联系,微微伸长了脖子,仿佛想看得仔细一些。
小袭倒是敏锐地察觉了自己和面前这个人的深情,对紫岫睁着美丽的眼睛,恰如那日盯着莺奴。鱼玄机松开他,他便颠颠地奔向岫,抱着他的胫。岫像一座湖山那样静坐着,次子攀上他的股,拉扯他散开的头发。稍后又伸手去掏那松散的襦裙,好像对奶娘索乳一样,看了看裙下有没有丰实的胸脯。
**是没有的,小袭有些失望地看了看四周。裙带一落下,他的父亲就已是赤身裸体的;小袭坐在岫的股上,拉开堆在他腿间的衣裳,钻在隐秘处看,审视那与自己似像不像的身体,好像在照镜。紫岫仿佛从这种熟悉的举动中忆起什么,惶惑中捏紧了幼儿的手臂。他又从这张脸上看到莺奴的模样了,虽然已想不起莺奴是谁,而那张脸却这样地清楚。
他不顾小袭还坐在他的腿上,霍然起身,摔疼了他,十三郎便哭起来。紫岫披头散发地站在榻前,神情骇然,纸窗外漏出一些月光来,看得清他的身体全然唤醒了,红紫色的,像鸡头龟鹗,显得可怖。他的身体娇小,而此物硕大昂然,很狰狞,说不清透露出什么样的威胁。
而鱼玄机还坐在原处冷眼看着,既不理会孩子哭泣,也不理会男人兴起。这两者都令她受够了疼痛;反倒是这荒谬令她笑起来,觉得做神的料子竟也成了褴褛,很滑稽,有一种破镜的快意。
小袭又坐在地上喊奶娘的名字了。紫岫恍然大悟之后又坐回榻上。父子二人的举动,像漂在水上的葫芦一样波动浮沉,摇摇晃晃的,两个都是浑然无知的人。
鱼玄机走去将紫袭抱远了,让孩子坐在卧榻的对面,自己坐到紫岫的身边,替他将裙装仔细穿好,掸去尘埃,又替他挽了头发。他着裙装的模样像肌肤瓷白的美女,垂头的侧影很婉约。她像抚摸莺奴似的抚摸了他的手和耳,他的头一直这样垂着,好像萎蔫的花。
小袭在对面的凳上发出牙牙声,似乎很想同样地亲近父亲,但凳子太高了,他无法离开那方寸的囚地。
她从后面搂着他的腰,下巴靠在锁骨的莲花上,双腿去盘岫的胯,好像海蛸一样吸在男体上。她对男人的身体本无任何兴趣,而将他当作莺奴的影子时偶尔却有错乱的柔情,又是痛苦、又是恍惚。
鱼玄机用那粗糙而修长的手指去摸他的眼。她也总喜欢抚摸莺奴的眼,感觉那茸茸的睫毛从指间扫过的精巧可爱。莺奴的眼总在眼皮下微动,像薄膜下有小小的心脏在跳,但紫岫却完全静止着。
她沿着鼻梁向下,将手指放在他的鼻端,感觉那缓慢进出的风,还是微热的。在此停留片刻后,她将手插进那对嘴唇里,搅动时鼻里叹出很长的一声呻【防止屏蔽】吟,仿佛进入一个未知的安乐的庭园。她把手指好好藏在他湿暖的舌下,他乖乖地张着唇,任由涎唾一直顺着她的手滴下来,下颚和脖子都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