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们心知,倘若此时逃走,赏罚分明的汪直,定会株连到他们全家,如今就算是速死,也总是死自己一人罢了,至少因公殉职还可以惠及家人。
与此同时,汪直不敢有丝毫耽搁。
望着衙内的火焰,汪直心思一动,连忙令众锦衣卫褪下衣袍,用火折子点燃,抛到前面,暂时堵上前街,以免蛊虫溃散,造成更大的伤亡。
听了命令,众锦衣卫不敢有片刻迟疑,纷纷脱得连白色里衣都不剩,将能丢进加大火势的东西,全部投进去,一个个露出精壮的身躯,严阵以待。
汪直一边脱下大氅投在火线上,一面口中吩咐道“这蛊虫畏阳火!韦瑛带兄弟们伐树,将周边的树都砍了,寻找附近一切可燃之物,通通投进火里,这群蛊虫绝不能逃窜出一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速速加大火势!”
汪直方才亲眼目睹蛊虫的繁殖速度,神色冷凝,又郑重吩咐道“吴绶疏散周边百姓,全部撤离,此地绝不可再不留一人!”
吴绶、韦瑛二人齐齐拱手,领命道“是,汪大人!”话落,各自转身,带着人马离开。
汪直吩咐好之后,闻声寻去黑烟缭绕的高阁。
高阁与汪直距离并不算近,隐约望到窗内有黑影晃动,正在高声呼救。
汪直担心谢迁一行人遇险,面对火线内如潮水涌动的蛊虫,手腕上下一翻,倏猛的刀起刀落。
几乎同时,砰的一声,面前两棵三人环抱粗的大树应声而倒,霍然躺入蛊群内。
两颗树刚入了蛊群,下面的蛊虫就涌上来,爬上树干。
汪直又迅速将一件火衣,挑到树干之上,火借风势,转眼间,就燃烧起来。
与此同时,汪直利落跃进路边预防走水的大缸里,将身体沾湿后,向着散发腐化腥臭浓处,身体一弓,足尖几下轻点,跃到着火的树干之上。
只见那蛊虫一见有了新的“食物”,发疯似的呲着獠牙,将嘴巴张到极致大,奔涌上前。
转眼间,蛊群就涌到了汪直脚下,而此时汪直的绣春刀也迎上,剑光一闪,霸道的剑气肆意,瞬间,将上前的蛊群冲开。
但任凭汪直如何勇猛,砍翻的蛊虫无数,可转眼间就有更多的蛊虫如潮水般冲上来,这种车轮战,就是不被蛊虫吞噬,也得被活活累死。
汪直心中早有打算,否则也不会孤军深入蛊群腹地,几乎同时,其另一只手从行囊里拿出用牛油纸包裹的石灰粉,往蛊群中一砸。
登时,牛油纸包被砸破,在火焰的热气升腾之下,石灰粉末更加大面积撒溅到蛊群之上。
正所谓万物相生相克,拳脚棍棒一时间伤不到蛊群根本,可它们遇到石灰,只需片刻功夫就被影响了嗅觉,蛊虫视力极弱,大部分依赖嗅觉,此时就如同被蒙住了眼,慌乱至极的四处乱转。
当下虽汪直沾了上风,但他心知此时不是恋战的时机,蛊虫数量庞大,多得不计其数,不是几包石灰粉可制住的,再说他携带的石灰粉是有数的,需预留出回时的部分,且他心中还挂念谢迁安危,没有逞凶斗狠的功夫。
汪直握着那闪着寒光的绣春刀,身体向空中一纵,一抬脚又加了一把劲力,踹翻了木窗,直登高阁之上。
但见朱觐钧与谢迊等人正用蜡烛围成圈,挡住蛊虫上的楼梯,那微弱的烛火一开始还能震慑得住,但很快便有数只蛊虫冲破烛火圈,幸亏有骑兵在慌乱中捣烂零散蛊虫。
这时又有一只蛊虫,奔着朱觐钧而来。
朱觐钧反应也算快的,就地来了个翻滚,险险的躲避了过去,借着翻滚稳住了身体,连忙站起身来,同时又用木棍、长枪等物,对那蛊虫脱了又戳,直到戳烂为止。
朱觐钧武艺虽算不上层,但也算下过苦功的,身手还算灵敏,如今又处在生死之际,潜力极大的发挥出来。
在另一旁的谢迊,则是农家子出身,虽狼狈不堪,但也不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面对生死之际,求生之心,最为厉害,遂同是奋力灭蛊。
焦头烂额的朱觐钧,很快就发现房间内多了个汪直,瞧见其身佩戴的品级,还有年纪,想着前几日宁王给他的密信,很快就揣测出这就是万贵妃的第一心腹汪直。
朱觐钧从窗外望着暂时失去嗅觉,满处乱撞的蛊群,迫切道“汪总管真是及时雨,来得正好,速速救本世子逃出这蛊祸!”
汪直同样揣测出朱觐钧的身份,心知其做的恶心事,待确定谢迁等人不在阁楼,正欲要离去,却被一嗓子叫住,这会儿可就不好办了。
私下里,汪直可以是“恰好晚了一步”。但眼下此事已然闹大,不是简单灭口就可遮掩下的。
万一被某人“不小心”透露出去,汪直可是对朱姓皇族见死不救,倘若被宗室得知,后果是可想而知的大患。
汪直本不愿沾染是非,但谢迁他又不得不救,一时间,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