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太阳灿灿,积了一冬的冰雪已化了个七七八八。
老杨母在房前晒太阳,马氏也搬个小板凳,坐在老杨母旁边,一边帮她捏腿,一边跟她唠家常。
桑叶儿忙完屋里的活儿,端了盆脏水,出门倒。路过老杨母和马氏身旁,马氏看着她的背影,抱怨道:“整天吊丧个脸,也不知道给谁看。”
自打那日和秦川恼了之后,桑叶儿便整日心事重重,不苟言笑。幸得她手脚勤快,没耽误干活,否则马氏定然不会如此轻易饶了她。
“舅姑,眼看米缸见底了,多了两张嘴,今年口粮可是比往年更紧了。”
老杨母长吁一口气,“你看着安排,怎么也得撑持到龙抬头,到时去春耕大集上再买些红薯,想办法接济到夏收吧。头年这几场雪下得勤,今年的麦子收成差不了。”
桑叶儿隐约听到老杨母和马氏在商议春耕的事,她见机凑过来,跟老杨母商量道,“大母,到时候能不能省出点儿银子来?”
马氏顿时机警起来,吊着眼角看她,“你要银子做甚?”
老杨母没有说话,静听桑叶儿的下文。
“我想买两棵桑树,我以前种过桑树的,桑树能养蚕吐丝织布,到时换了银子也能补贴家用的。”
“哟哟哟,咱家还出了个有经商头脑的大人物呢。我就问一句,本钱哪里出?买两棵桑树是不值钱,后期养蚕是不是还得再给你修个温室?还织布?再给你买个织布机……这一整套下来,把整个家搭进去,怕是也弄不成吧。”
“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眼下咱们先从买桑苗开始,桑树好养活,用不了几年就能见到回头钱了。”桑叶儿想再争取一下。
“要我说,也别浪费那个钱了,接济不上夏粮,有没有命活到见回头钱还是个事儿呢,到时又得说我们苛待了你。”马氏继续咄咄逼人。
老杨母终于开了口:“要说,主意是个好主意……”
桑叶儿听到老杨母的肯定,再次充满希望。
“不过呢,苗苗妈说得也对,后面的事情咱们现在的境况是肯定做不成的,那也就别浪费那银子了。”
“大母……”桑叶儿顿时心中拔凉,她要是不支持,这事儿就算是黄了。
老杨母轻轻摆了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桑叶儿只好住了嘴。
这时,杨树林从外面回来,拎了两只野兔。
马氏赶紧起身,喜笑颜开,“当家的的回来了。”
那日青袍老者说他们家会出一位中宫之王后,杨树林和马氏便恨不得夜夜奋战,眼看着杨树林都瘦了一圈,眼圈发黑。老杨母虽然心疼儿子,却也盼着杨家再出个金疙瘩,便也不说什么,只能让马氏在平日里的伙食上下功夫。可这么久了,马氏的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
“今天就逮了俩兔子,那个大的剥了吃掉,小的也吃不着甚,皮毛也小,没甚用处。就留给娃儿们玩吧。”杨树林说道。
马氏接过那两只兔子,大的是灰色,已经死透了,小的是纯白色,身上有些脏了,还吊着一口气。那小兔脚一占地,瞬间就活泛过来。“来,苗苗,拿去玩吧。”
谁知杨苗苗却顺腿踢了一脚那兔子,“谁稀罕一只破兔子。”
只听那兔子“吱”了一声,奄奄躺在地上。旁边的小桑莘赶紧跪下身去,一双小手轻轻抚摸着它,“小兔子,你怎么了?不怕不怕。”说着便用小手捧了起来,“杨伯母,这兔子能给我养吗?”
马氏见杨苗苗不稀罕,虽然心里不情愿,也还是点头给了他。小桑莘怀里抱着那只小白兔,轻轻抚摸着,爱不释手。
杨苗苗白了他一眼,“一只兔子有甚好稀罕的。”转头缠着马氏,“阿娘,你教我剥兔皮吧。”
自打那日青袍老者说杨苗苗将来会成为中宫之侧,全村人便对杨家刮目相看,杨家也悠悠自得起来,也忽略了中宫之侧,到底是怎个侧法,直接传成了杨苗苗是未来的王妃,虽然他们现在连王是甚个模样都不知道。
桑叶儿听闻要剥那兔子,她见不得血腥,便去陪小桑莘把小兔子圈起来。
桑叶儿让杨二苗帮忙抱来两块半米长的木桩,两块木桩与墙根圈出来个三角区域,她又用土把地上的缝隙都塞起来,一个简易兔栏就做好了。
“好了,你把小兔子放进去看看它喜不喜欢新家。”
小桑莘双手轻轻捧着小兔子,把它放在地上,只见那小家伙左闻闻,右嗅嗅,很是自得的样子。“阿姊,它好像很喜欢哎。阿姊,小兔子吃甚?”
“嗯,让我想想,我知道了。”桑叶儿思忖片刻,站起身来只见杨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剥兔皮,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让她有点儿犯呕。
“大母,我带莘儿出去看看挖点儿荠菜,也添置个菜。”
“好好,这都化冻了,可不就是长荠菜的时候。”老杨母应着,“早点儿回来,今儿炖兔肉吃。”
“嗯,好嘞。”
桑叶儿领着小桑莘便出了门,谁知刚出门就遇到了隔壁秦川。
桑叶儿低头故意避开他,秦川去加紧步子,“叶儿姑娘,一起去吧。”
一声“叶儿姑娘”,让桑叶儿心里又难受又欣慰,难受的是他又对自己那样客气,两人莫名拉开了距离,欣慰的却恰恰是这拉开的距离,不再让她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