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来人扔了一个包裹给秦川,使的力道,刚好让他接不住。
秦川皱了皱眉头,弯腰捡起那包裹,在手里掂了掂,“怎么这么少?”
“嫌少啊?白吃白喝还有脸嫌少?有那个功夫计较这些,自个儿猎去啊!”那人鼻中冷哼,轻蔑地瞥了一眼秦川。
秦川心中气恼,然而身在他人屋檐下,他该当扮演一个不成器的落魄质子,只好忍气吞声,不再跟他多言语。
待那人走后,里正叹了口气,“小先生,我虽不知你到底是甚人物,但是能让他们如此上心,也肯定大有来头。我看得出,他们虽然面上看着怠慢,但心里着实对你有惧意。”
“里正老爷说笑了,我乃一游学士子,官府有令,对游学士子定期给予补给。他们呐,就是欺软怕硬,哪有甚惧意啊。”
“罢罢罢。”里正将烟袋在炕沿上磕了磕,“我看你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好娃子,除了迂了点儿,也没甚毛病,我家那俩娃子都上战场了,也不知道是生是死,就我跟老婆子俩人,家里也有地方,你就安心住下来。”
“是了是了,以后啊,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也算是解了我们年迈膝下无子伴左右的苦了。”里正夫人应和道,拿衣袖去拭了拭一双泪眼。
这些年,秦川辗转多地,除了年幼时待过的赵将军府,他从未有过家的感觉,此刻他被里正夫妇的真诚打动,顿时热泪盈眶,“多谢里正老爷,里正夫人,实不相瞒,我秦川自幼未得父母关爱,早年孤苦,幸得识得几个字,略见书中天地,方才苟且至今。以后我定会像侍奉亲生父母一样侍奉二位,二位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说着便跪下身去,要给二人磕头,却被里正夫人拦下了。
“小先生折煞我们啦,我们农家人没这么多礼数,以后就是一家人,也别老爷夫人的叫了,叫叔叫婶就成。”
秦川脸颊微红,有些尴尬地喊了一声,“叔,婶儿。”
“哎。”老两口相视笑弯了眉。
“那您以后就叫我川子吧,也别小先生老先生的了。识那几个字有甚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秦川说着便把那书简扔在地上。
里正夫人弯腰捡起书简,“川子,谁说读书无用,俺农人是没有办法才能侍奉庄稼,赚些吃食,勉强活着。你看看那些当官的,哪一个是不识字的?婶儿只一句话,以后川子要是当了官,一定要做为民办事的好官,不做压榨人的坏官。这世上好官多了,顶千千万万个好农人呐。”说罢把书简重新放回到秦川手中。
秦川听闻这席话,心中百感交集,这么些年,哪有人跟他说过一句做人做事的道理,那些美其名曰给他教书的先生,讲得无一不是迂腐不堪的王道大义云云,他早已厌烦,如果他们能讲王道大义,他何堪落到如此境地。就连目看耳听的也净是那些蝇营狗苟,他差点儿以为这世道就只有蝇营狗苟,才能苟且偷生。
除此之外,他们还限制他读其他任何经典,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培养成一个迂腐的老夫子吧。然而,就在他要离开县令那里时,偶然看到了一捆商君书,那是他早有耳闻,被他们妖魔化了的法家经典。趁人不备之时,他放进了自己的随身包裹里,正是目下他布口袋里那一捆。虽然对热心的里正夫妇隐瞒心迹,他于心不忍,然而,隔墙有耳,他丝毫不敢大意,只好继续跟他们迂阔下去。
“婶婶说得是,秦川受教了。”
眼看进入窝冬时节,杨家村家家户户屯柴屯粮,各自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