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一声劈山般的震响,巨石被一道横飞而来的黑影击碎,爆成数块。
赛吉来不及惊愕,那黑影劈开巨石后,仍带着可怖的锐势,向他的脑袋旋飞而至。
这是一柄闪着乌金光泽的巨大钺斧,少说也有百十斤重,一旦沾上,十个脑袋也削上天了。
赛吉向左一扑,那巨斧嗡的一声贴着他头皮擦过,使斧之人膂力威猛,是个劲敌。
赛吉出师不利,心想晢晔让他把帕伊黛平安带回,又没让他耗战,可别耽误正事!
他不等看清掷斧子的是什么人,爬起来连跌带奔的上了马,吆喝剩余的金旗牙军向北冲。
连七被碎石砸了腿,伤势不重,救他性命的是东栾渐的开山钺,启明军主力这么久才到,只怕遇上了波折。
连七没猜错,骆驼军一上土丘,长弓营再也圈不住羿射坛的惊马,那些马撒蹄嘶鸣,向东奔逃。
林雪崚的启明军自东而来,还没与羿射坛会合,就见尘土激扬,竟是失控的马群。
马本群居,聪明敏感,警惕和恐惧会迅速传播,启明军的战马碰上奔溃的惊马,虽然不明所以,但同类互吓,岂能不慌,一时间众人的坐骑滞蹄打转,夹腿抗令,扬蹄撩撅,状况百出。
还未上阵就自乱不前,前所未遇,林雪崚听荀瑞说清状况,更是急杵捣心,羿射坛竟在独抗三军。
现在马不听话,逼它们迎战骆驼也不明智,林雪崚一横心,把这乱摊子交给曾经牧过马的露夏栈主余千淞,启明军离马步行,雷钧、柯文熙和东栾渐的厉旭坛去救精弩营,其余跟她去救角弓营。
启明军耽搁之际,角弓营已在土丘陷入血战。
冲到近前的骆驼凶猛顽悍,横撞乱踏,身中数箭的骆驼尤其狂狠,一面飙血,一面不停举蹄半空,重重落下,来不及闪避的箭手被踩伤踩死,还有骆驼专门咬人脖颈,叼起来乱甩,直到把头颅咬下来。
冯雨堂令角弓营边退边射,白旗军骑兵追至,刀长马快,截住退路。
羿射坛陷于不利,越发齐心猛射,箭枝用尽就拔刀而战。
艾和曼认出冯雨堂的箭就是射伤女儿的箭,对吐尔弥道:“劈死他!”
吐尔弥指挥左右,四名骁勇的白旗军骑兵手持长柄弯刀,向冯雨堂飞冲,白晃晃的刀光耀花人眼。
冯雨堂吐出口中的枣皮,三头六臂也来不及射死四个,他低骂一句,持弓而奔,敌人见他逃窜,紧追不舍。
先前长弓营出击、角弓营设伏的时候,冯雨堂作了多重预备,叫人挖了些陷坑,但时间仓促,挖得不多。
弯刀的血腥杀气已经逼到颈后,冯雨堂不动声色的跃过一个陷坑,头两名追兵果然没有留意,失蹄栽坑。
冯雨堂腾跃时空中扭身,回手一箭射杀第三人,背部着地时,第四名追兵勒马挥刀,闪电劈至。
冯雨堂躺地抬弓,怎么看都已躲不过这劫,不是被斩成两段,就是被马蹄踩穿肚子。
他一箭射出,却没射敌兵,而是射那马的腿。
马中箭侧栽,顶得骑兵向一边倾歪,这一刀跟着偏了方位,砍进冯雨堂身旁二尺的沙地,用力太猛,拔不出来。
骑兵从马上摔到地上,膝盖撞碎,抽出腰刀,冯雨堂身上也带着短刀,来不及拔,顺手拔下射入马腿的粗长黑箭,伸臂一戳,捅进那骑兵的喉咙。
鲜血柱射,喷了他一脸,这箭比对方的刀险险抢先两寸,亏得冯雨堂手臂奇长,占了便宜。
他抹了抹脸上的血,侧眼一看,吐尔弥提刀纵马,跃过陷坑,艾和曼本人跟随在后,目中凶光如兽。
冯雨堂来不及起身,倚靠在倒卧的马后,拉弓斜射。
这姿势吃不上力,在善射的月鹘人眼中就是个笑话,可他们不了解羿射坛主的神技,就算这么被动险绝,仓促狼狈,这一箭依然猛若飞鲛,快似霹雳。
吐尔弥前一瞬还面露讥笑,后一瞬便被这一箭噗的一声射穿了脸。
黑箭穿透头盔,带着他的鲜血脑浆呼呼擦风,划弧斜飞。
吐尔弥虽已立毙,可身体还坐在马上,艾和曼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胡子一抖,胸口砰然巨震,低头看去,一枝魔鬼般的黑箭射碎了护心镜,正入前胸。
艾和曼瞬间失聪,天旋地转,连自己怎么坠的马都不知道。其实他还穿了一层贴身藤甲,也被射穿,要不是这一箭被多重消力,已经直入心脏要了他的命。
冯雨堂一箭双雕,射死一名大将,射伤白旗军主帅。
艾和曼魂飞魄散,帕伊黛正在挥鞭勇战,见父亲坠马,急吹号角,跳下骆驼,周围的骆驼兵火速围聚过来,将这对父女圈在正中。
帕伊黛察看父亲伤势,吓出一身冷汗,怒火灼胸,又是这黑铁箭!她盯着冯雨堂的背影,“射死那个人!”
围在她身边的骆驼兵只是少数,但就这些骆驼,还负着近千枝箭,射死冯雨堂三代九族都够。
冯雨堂本想迂回和羿射坛会合,一见这势头,左右没有遮挡,干脆纵身一扑,又回到那匹被他射倒的马后面。
骆驼兵的箭飞蝗雨下,那马刚才还在试图站起,转眼被射成刺猬。
冯雨堂蜷在马后,听着嗖嗖声响,周围的箭越插越密,其中一支射穿了他腰间的干粮袋,最后的枣漏了一地。
羿射坛主的脑中真真切切冒出“吾命休矣”这几个字,忽见一张巨大的渔飞过头顶,将逼近他的骆驼军一团罩住。
其实杜愈离得还远,荀瑞领着启明军翻过一道坡,面前是个浅谷,对面便是羿射坛正在激战的土丘,林雪崚隔着浅谷看见骆驼兵边射边行,向冯雨堂越逼越近,急得心跳出喉,让长弓营用最后剩下的几枝箭把杜愈的渔射了过来。
冯雨堂探身而起,利箭疾发,射倒被罩住的骆驼军,启明军抢奔过谷。
帕伊黛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渔从天而降,她虽不甘心,可父亲受伤,对方来了厉害的援军,她不敢恋战,吹角退兵。
赛吉的金旗牙军及时赶到,和白旗军、剩余的骆驼兵护着艾和曼父女,从西坡逃下土丘。
羿射坛一场血战,骆驼军损失近半,帕伊黛又痛又恨,骆驼军完全是她的主意,结果一入战场就吃了大亏。
她闷涨着脸,抬头仰看天空,鹰群北移,晢晔重调神鹰阵,用四色旗军封堵突围的盛军。
赛吉令金旗军、白旗军加速,赶去与主阵汇合,帕伊黛忍着臂伤,带领剩余的骆驼军紧随在后。
启明军解了角弓营之困,精弩营和厉旭坛也回到土丘。众人登上丘顶,骆驼军扬起的沙尘把战场搅得象只巨大的蒸笼,腥气冲天,却看不真切。